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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想到此,寶又變得十分可愛,他的猙獰和猥瑣的面殼突然脫落,又露出他往日的堅毅、自信、天真的溫和魅力。寶,你真是我的冤家對頭,我怎麼就不能擺脫忘卻你呢?

  我撥通那熟悉的號碼,我多麼希望聽到那充滿磁性的與眾不同的問候聲:「你好。」手機響了六下,還沒有人接,我正要掛機,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說:

  「誰呀?」

  「我找白董。」

  對方靜默了一會兒。

  「白董不在家,他出去了。你是誰?」

  是他妻子。反正已見過,而且也露餡了,用不著掩飾了。

  「我是韓慧。阿姨,你認識我。」

  「我不認識。」

  「認識。」

  「不認識!」

  「阿姨,我們都是女人,沒有必要同性相斥。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請你原諒我。」

  「我信主,主原諒的我都會原諒。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擾亂我們,我們現在在鄉下隱居,與塵世隔絕。我們回到主的身旁。過去的一切請忘記,主保佑我們……」

  她掛了電話。我聽著「嘟嘟嘟」的忙音發呆。我只知道寶被處分,被停職檢查;我不知道他到鄉下隱居,與世隔絕。寶曾經講過他十分嚮往他掛職的新羅縣一個叫天堂湖的小村莊,他們去天堂湖隱居,完全有可能。

  我翻身爬起來,走上樓梯,推開二樓小窗,遙望南天。皓月當空,浮雲輕飄,咫尺天涯,一個淪落的人在想念另一個淪落的人。

  寶,我想你!

  在我們沮喪的日子裡,只有燦國大哥不時來茶館看望我們。他來的時候總是樓上樓下巡視一番,探究一番,抓耳撓腮,想從中找出什麼破綻或原因,他為自己的失策而頓足慚愧。我們倒憐憫起他來,大姐安慰他說:「說不定以後會好起來。麵包會有的,什麼都會有的。」大姐就是這樣,哪怕內心再痛苦,也不會去影響別人情緒。

  一天傍晚,燦國大哥又來了。小三一見面就沖他說:「可不能這樣下去。這樣下去,一百萬元就打水漂了。」

  「那怎麼辦啊……」小四一聽說一百萬要打水漂,急得快流淚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以為開茶館會賺錢,沒想到這麼難辦,比我們倒木材還難辦,唉……」燦國大哥擺頭晃腦地歎息著。

  「唉什麼唉,快想辦法呀!」小三催燦國大哥。

  「辦法大家想,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不是說只要南海人、廣東人、福建人來喝茶,生意就夠我們做的。」

  「現在去哪兒找南海人、廣東人、福建人?唉……」

  「小三,你催他幹什麼?辦法我們想。」小四對小三說。

  「什麼?辦法我們想?當初是他要我們開茶館,要不開茶館就好了。」

  「不開茶館開什麼?」

  「開什麼我也不知道!」

  小三小四兩人賭起氣。

  「呀呀呀,現在還鬥什麼嘴!」大姐急得跳起來,「大家一起想辦法,鬥嘴鬥不出『錢途』!」

  「『錢途』,各位,要知道這是『錢途』!」小三攥緊拳頭,在每個人面前舞著,她好像要逼大家硬擠出主意來。

  我想起寶曾說過開咖啡店,燦國大哥否定過這個設想。寶當時並沒有說過為什麼要開咖啡店,也沒有說過如何開咖啡店。如果這時能聽聽他意見該多好呀!我把我的想法給大姐說了,大姐說可以討論討論。大家開始討論是開茶館好還是開咖啡店好,燦國大哥還是抓耳撓腮不知所措。小四說如果改開咖啡店那這一期投入就打水漂了。小三針尖對麥芒地說該扔就得扔,小三倒挺有氣魄的。

  「燦國大哥,你看呢?」大姐問。

  「我,我無所謂。」

  「你無所謂,我有所謂。那一百萬錢,說到底是我的。」小四說著,「哇」地哭了起來。

  小四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從她和燦國大哥交朋友後,幾乎天天晚上陪燦國大哥出去應酬、泡吧。燦國大哥是以小四炫耀自己,說明自己在北京也有妞泡,而且是個不錯的妞,說明自己不俗。許多一夜暴富或暴發發財的人大多脫不了一個「俗」字,他們最怕人們說他們「俗」,總想脫掉一個「俗」字。但脫俗又談何容易?不俗的人又往往沒錢,清貧如水,脫不了一個「窮」字。這真是無法兩全的難題。燦國大哥至今沒有非禮過小四,俗中不俗,不可想像。我們為小四慶倖,燦國大哥的另面叫人讚賞。

  「什麼你的、我的、他的。一百萬元錢有什麼,灑灑水。虧了我賠,怎麼樣?」燦國大哥拍了拍小四的肩膀安慰她,又轉向我說,「既然白董說過開咖啡店,你問問白董,叫他參謀參謀。」

  「白董因為我的事被處分,去鄉下隱居了,我無法聯繫上。再說我也不願意再和他聯繫。」

  「不就是他原來有過相好欺騙了你,這有什麼?我們這些人不都是被騙過好幾次,至今還有人在被騙中……」小三說。

  「小三,你是說二姐還是說我?你最近怎麼老跟我過不去?」小四大聲說。

  「我是看著有氣。因為你是大股東,我嫉妒,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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