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突圍(30)_夕顏容若

三十

　　第一次，王可欣沒有主動大方地說出自己的住址是在藍月亮洗浴中心，她也沒有說自己的住處，因為，她的房間常年不打掃，這也是王可欣第一次感到洗浴中心這幾個字那麼難聽，也是第一次希望自己的住處乾淨明亮。

　　這是一個給自己端醒酒湯的男人。

　　王可欣醉過多少次啊？

　　她第一次為此收錢的時候是在二十四歲。在邱子清遠去的背影中，她開始寬衣解帶，青春的身體和肌膚，在無數個男人的撫摸和發洩中變得遲鈍，嘴唇、脖子、胸部、小腹、大腿，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起了老繭，就像鄉下的村婦的雙手在勞作中變得粗糙一樣。錢開始變得不再重要，那種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感覺很有誘惑力，然後，半夢半醒，醒時同交歡，之後各分散。交歡和分散早就成了她生活主要的步驟，醉酒還不是小事？

　　是沒有人給她端一碗醒酒湯的。

　　但是在那一個早晨，那個穿著白衣的乾淨的男人微笑著，端湯給她醒酒。有木地板，有飄窗。

　　在那一個早晨，她在那個臥室的鏡子裡看到了一個樸素的自己。有長長的頭髮，臉上的濃妝已經洗淨，有很好很細膩的皮膚，微笑的時候還能看見雪白的牙齒。她不知道自己多長時間沒有笑了？

　　蘇月說："可欣，他一定是看上你了。"

　　晚上，兩個女人一起做飯一起吃飯。蘇月圍著印有碎花紋的圍裙在房間裡忙來忙去，王可欣插不上手，蘇月就說："哎，你就坐下等著吃吧，我估計你從來沒有做過飯的。"

　　王可欣就四處看，偶爾會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蘇月新買的書。

　　蘇月新租的房子佈置得很有味道。

　　王可欣問："為什麼把房子讓給他了？應該是他把房子讓給你，他是男人。既然是男人，就算離婚也應該有點風度，給彼此留一條後路。"

　　蘇月笑了笑，是的，離婚了，還有什麼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雖然對丁飛有恨，可是，還是希望他過得不要那麼狼狽。他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

　　貝貝已經被蘇月放到了她母親家。於是，房間裡只有蘇月和王可欣兩個人了。

　　吃過飯，兩個女人在陽臺上聊天。

　　她們聊到很晚。夜深的時候，天上居然有很多星星，天是很深的藍。在這個城市裡居然能見到那麼美麗的夜色，讓兩個女人很興奮，在陽臺上她們穿著很薄的絲質睡衣，燈早就被關掉，有風，她們能看見彼此的身體輪廓。

　　"可欣，"蘇月輕聲地說，"剛才我看你，真的就像一尊很美麗的雕像，可是，你身邊居然沒有喜歡你的男人，你不覺得很遺憾嗎？"

　　這個話題很敏感，但是，蘇月還是說了。

　　"你不也一樣？"王可欣反問。

　　"我不一樣。我以前是有過男人的，我有過婚姻，可是你沒有。"

　　"你有過婚姻，現在還不是離了，還不是一個人？你轉了一圈不是又回來了嗎？所以，婚姻有時候不能證明什麼，只能代表一段過去，每個人都是有過去的，是吧？"

　　沉默良久。

　　然後，王可欣拿出兩支煙，遞給蘇月一支，說："抽一支吧，死不了人的，吸煙可不是男人的專利。"然後她又說，"這是牌子煙，專為女人提供的，不猛，來，試一試吧。"

　　點煙。王可欣熟練的動作優美至極。

　　她和她都站在陽臺的紗窗前，外面是城市的夜，遠處是樓層和絢麗的燈光，再遠處，還是樓層還是燈光。

　　在能看得見對方輪廓的黑暗裡，煙頭一明一滅。

　　蘇月在吸煙的時候，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那個內心浮躁性格易怒的女子被煙剝離出來，蘇月覺得自己很安靜，那一刻她不再恨丁飛，也不再想念愛情。當好聞的煙味從自己的嘴裡吐出來的時候，蘇月無師自通地用手指碰了碰煙灰，然後她感到一種徹底的寂寞。

　　王可欣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不是說沒有男人不能活，而是，一個女人能開心生活的真正的原因是有人愛或者是被人愛，否則，就是自欺欺人。不要說什麼自強不息或者是為自己而活。就算是這樣可以活得很好，比如，你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有條理，再或者是，你讓自己每天保持心情舒暢，你有許多事情去做，其實，都是以悲憤的心情生活。"然後她又說，"蘇月，你要好好把握。如果碰到好的男人別那麼傻了，有的時候，好東西是一閃就過去的。我是不行了，我早就不行了，要是和男人結婚，我可能半夜會突然起來穿衣服或者是問他要點東西或者是給他說關於錢的事情，習慣了，在這個世界上，男人我幾乎是一看一個准，早就沒有什麼欲望讓我再愛了。"

　　"並且，我也不相信愛情。"

　　停頓了一下，王可欣說："剛才我們遭遇的那個還可以的男人，他可是離過婚的啊，和你還是很般配的，而且，她有一個女兒，你可以考慮一下。"

　　"是嗎？只要你願意讓給我，我就考慮，就怕你心疼，我沒有說錯吧？"

　　兩個女人談到最後的焦點就變成了那個叫周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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