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突圍(60)_夕顏容若

六十

　　然後劉小風就笑。

　　劉小風一邊洗菜一邊說："蘇月，你看，我都三十了，像我這樣的，皮膚不再水靈，眼神不再純淨，而且也不好騙，一眼就看穿男人們的把戲，他們其實最害怕的就是我這種類型的女人，動不動就給他們講權利講平等，他們一講甜言蜜語我就冷笑。我就那麼強悍嗎？想想，我們國家大齡女子是越來越多，一個個都精明強幹，英姿颯爽的，不怎麼樣的男人現在居然都成了搶手貨，再加上你們這些離婚的二線女人的加入，大齡女子的隊伍越發壯大，那些臭男人們越發得意，我們的處境也就越來越艱難了。我不打扮打扮，怎麼鬥得過那麼多的女人啊？"

　　劉小風一邊洗菜一邊用惡狠狠的語氣和蘇月聊天，然後一邊說一邊笑。

　　吃飯的時候，劉小風給蘇月講了一篇她今天看到的文章，叫做"女人要學會示弱"。劉小風看著蘇月，問："女人是不是要學會示弱呢？"

　　蘇月說："就你那個德性，你就是示弱也會把男人噁心死。你骨骼寬大身體硬朗，神情咄咄逼人是常有的事，如果你裝成林妹妹那樣，一邊捂著心窩一邊流淚，你說男人會不會噁心？"

　　"你怎麼說話那麼難聽啊蘇月，你那麼一說，我就覺得那不是我了。"然後劉小風就不吃飯了。她好像突然之間又很發愁，她說："你說這男人都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啊？你看我身高一米六三，體重一百一十斤，長髮披肩，長得雖然稱不上美女，可也絕對不醜啊，就是性格上比較要強點，我也就納悶了，要強怎麼了？這些男人，現在誰還願意找一個沒有工作能力只能靠老公養活的小女人，普通男人根本就沒有勇氣說要養一個女人，哼，找個女人吧，還想讓女人依靠他，維護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還要獨立，減輕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壓力。奶奶的，什麼世道。"

　　劉小風喋喋不休地在那兒說了很多。

　　關於女人如何示弱這個問題劉小風和蘇月探討了很久。最後無奈地發現，像她們這樣的女人，還是按照原來的樣子生活比較好，就讓那些有保護欲的男人們去找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保護吧，而她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銳利的眼光埋在庸常的生活裡。誰不曾有過理想或者愛情，如果需要委屈自己來成全所謂的愛情的自尊，不如不要。

　　劉小風走的時候叮囑蘇月一定要把以前那些素色衣服放到歷史的垃圾堆裡去。

　　69陳晨的第一封信

　　陳晨在出發前給蘇月打電話。陳晨說："我帶了兩萬塊錢，想去較遠的地方或是周邊的小國家看看，想忘掉一些事情，否則，我沒有辦法正常生活。想我的時候給我發資訊，別打電話了。可能是一個月，或者是更長的時間，還有，能不能在我不在的時候偶爾給澎湃打個電話，他也是不好受的。拜託！"

　　陳晨第一個想去的地方是內蒙古大草原。出於安全考慮，陳晨在出發前上網查詢了一下，她更願意找一個或是兩個同伴去，結果正好有一個去內蒙的戶外活動，有六七個人，其中有兩個女人，陳晨想想，決定和他們一起去，然後在網上約好了見面地點。

　　陳晨收拾的細軟裝了一個很大很沉的包，背起來很費力，可是，陳晨卻覺得某種體內原始的東西被啟動了。

　　走在路上的日子是可以沖淡一些東西的。坐在車上臨窗的位置，路邊的風景慢慢倒退，思維變得模糊。每一天，每一個地方，都會遇到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路上的生活是幾乎脫離現實的，因為沒有爭吵，沒有傷心，沒有家庭瑣事，只要你具備一些防身的東西和足夠的錢。

　　陳晨無論走到哪裡，也無論有什麼事情，總是在網上給蘇月留言。

　　蘇月，你知道嗎？外面真的和家裡不一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以前討厭女人抽煙，可是今天，你知道嗎？夕陽西下，草原上很美麗，但是，草開始枯了，沒有了夏天的生命真的是顯得很蒼涼，在那個時候，我們同行的幾個人開始抽煙，然後，他們就遞給我一支，我沒有拒絕，很自然的，就像是所有的一切，我的外出我的難過，還有這美麗的草原和落日，都是為了我在那一刻的抽煙做的準備，我吸了兩支，很舒服。在那一刻，我想，我開始遺忘了，在我知道自己的意識變得很模糊的時候，我很難過，我的女兒在我身上生活了好幾個月，你看，我居然開始遺忘了，她會慢慢地被我遺忘。

　　我和他們相處得很好。我不會為生活在一群男人之間有什麼尷尬，他們都很照顧我，在這樣荒涼的地方，我們彼此依靠，彼此照顧，昨天晚上我們還一起看星星。草原的天空很藍，尤其是晚上，我們坐在衰草上，周圍是風聲，星星很亮。我們都不出聲，很安靜，除了風聲。我想，也許每一個人都有心事，讓他們在這樣一個夜晚都不想說話。我們的領隊是一個很黑的男人，他常年組織這樣的活動，帶著願意和他一起出去的人，在遠離城市喧囂的地方遊走和奔波，並且樂此不疲。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生命的存在形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這樣一直沒有怨恨地走下去。比如他，他是一個離過婚的人，有一天發現自己的妻子屬於別的男人，沒有爭吵，甚至沒有離婚，就匆匆和他妻子協商好，然後就出來了，孩子他沒有要，孩子和房子和家裡的一切都留給了他的妻子和那個男人，他什麼都沒有帶。後來就不再對女人感興趣，因為他狂熱地喜歡上了行走。這是我聽他自己說的，他好像很不在意，用很淡的口氣說了這些。

　　和我們在一起的還有兩個女人，一個是小女孩，可能是還在上學的大學生，很活潑，好像有無窮的活力。另一個年齡比我大，很哀怨的樣子，她還是沒有能放得開，於是便常常落淚，而且，要打算中途退出，因為實在太想念孩子了，這弄得幾個男人很不耐煩。可是沒有辦法，在這裡，男人要保護女人的天性便發揮了作用，他們開始勸，逗她開心。我也是，經常和她說話。有的時候，坐在顛簸的車上，我們無話不說。蘇月，我居然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能說。

　　我很好，真的。外面的世界真的比我想像的要大得多。於是，自己的悲傷就慢慢地渺小起來了。

　　這是陳晨給蘇月的第一次留言。就在下午，蘇月給澎湃打了電話，澎湃沒有蘇月想像中的難過。電話裡，澎湃對蘇月說："是有誤會的，我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孩子已經沒有了，我能怎麼辦呢？能做的我都做了，包括給她下跪，我不知道我還能再做什麼來求她的原諒，殺人不過頭點地，她還想怎麼樣？她想走我也不想攔她，攔也攔不住，這就是我的想法。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家裡等她回來對我的審判。謝謝你，蘇月。"

　　70回不到從前了

　　貝貝病好的那天下午，蘇月剛出校門就接到了費雲恒的電話。蘇月接通電話以後，兩個人沉默不語。蘇月說："你說話啊。"過了很久，費雲恒才說："這幾天我沒有給你電話是我在想事情，我知道你生氣，是的，我的確是想試試你，我那麼喜歡你，從來沒有像喜歡你一樣喜歡第二個女人，可是，你總是讓我很有距離感，我想知道一個我喜歡的女人在知道我找了小姐之後是什麼反應，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夠難過一點，可是，現在就是知道你在乎我也沒有用了，現在我在你心裡一定是一個人渣，是不是？就算你原諒我，你也是心裡有疙瘩的，我也是，我們還沒有真正地開始就成了現在的樣子，我從來沒有想過是這樣。所以，你不如忘了我，我的電話和QQ也準備換了，以後我再也不會打擾你了，你也是，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裡把我忘掉，我知道我會痛苦，可是我沒有怨言，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該。"然後，費雲恒就掛了手機。

　　蘇月走在大街上，人潮湧動。在失去費雲恒和原諒他找小姐這件事上的選擇上，蘇月還是決定原諒他，因為，失去他比原諒他更痛苦。而她，貪戀他的聲音。對蘇月來說，忘記那些午後光影搖曳之中的聲音，那些寂靜無人時的那麼低那麼有溫度的聲音，還有他暗夜裡的輾轉反側，真的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情。

　　可是蘇月知道，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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