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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十一章

  33

  夜裡11點43分,我趕到醫院。

  護士推開太平間的門,那塊慘白的蒙屍布在我眼前下了一地漫天大雪。

  我抖得通身不能自控。王林臉上絲毫沒有痛苦的表情。那種恬靜、肅穆的神態還有些象平時的嘻皮笑臉。

  這就是陰陽兩隔?

  這就是生離死別?這就是人死不能複生?我流不出眼淚,但心裡卻痛哭流涕。

  林子,你怎麼突然就不義氣了。

  你他媽怎麼說走就走啊?

  林子,你還記得我們好過嗎?

  我們黑白不說就他媽那樣好了,什麼也不為,什麼也不想,就是硬碰硬的兩情相悅!

  其實,我從未給你提起過和你相好的原因,那是我生來就心眼小,狹隘而且敏感。象我這樣的人在哪兒都讓人討厭。我在高中和大學時,因為這些幾乎把男同學們得罪光了,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在自卑中

  活著。只有你,我們一拍即合。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隨心所欲,胡說八道,怎麼快樂怎麼活著。是你讓我嘗到了有哥們兒的自豪和快樂。我感覺我鐵一樣堅硬、鋒利的指甲深深刺進了王林冰涼的手腕。那裡曾經有他歡跳的脈博,有他呼嘯著奔湧的血液。

  林子,如果能讓死者複生的神醫存在,我將踏遍青山尋他,在他腳前把頭磕得血流如注,還要跪成一塊偏執的頑石。

  林子,可惜沒有。

  可惜這一切美好的幻想僅僅是個夢。

  你如果有靈,就託付過路的鬼神給我一個暗示,讓我找到什麼,讓我看到什麼,讓我擁有什麼,讓我失去什麼,讓我死氣白賴地乞求到什麼,不管怎樣,只要能夠讓你活著。

  我從未把心交付給誰。

  我把我的心給了你。

  你一聲不響地把它帶走了。一個把心丟了的人,怎麼繼續活著?你知道一片沒了心臟的胸膛,是怎樣一種空空蕩蕩的疼!

  34

  從太平間出來,我象具僵屍。

  我沒有和任何人告別。

  走在街上,頭頂依然是一片桔色的暖光。在這片暖光裡,在同樣的地點,在幾個月前,我和王林有一次關於「死約會」的爭吵。那次王林真的跟我急了,我看著他一閃一閃的身影漸漸隱沒在繁雜的燈海車河裡,心裡陡然有一種他會在我眼前消失的不祥預感。

  而這種預感今天成了現實。

  也許是冥冥中的劫數,也許是我當時心裡那個不祥的閃念咒殺了他。

  如果是後者,我是兇手。我是殺害朋友的兇手。我有些恍惚。

  走到我和王林常去的那家小酒館,我對老闆娘指了指櫃檯上的一瓶白酒。

  我陰鬱的有些象死魚般的眼睛翻了翻她,雙手居然沒有摸出口袋裡的錢。

  我懶得再找,順手捋下手腕上的表,扔到櫃檯上,用牙齒咬開了瓶蓋。

  那凜冽的象火一樣奇怪的液體,瞬間燒著了我的腳底。我蹣跚在行人稀少的路上,聆聽著耳膜一陣強似一陣的轟鳴,好象也置身在陰間某個鬼城的街市。一陣撕心裂肺的孤獨,瞬間佔領了我軀體裡脆弱的神經……

  跨進「共沐雲河」網吧那道不高的門檻時,我表演了標準的「狗吃屎」。

  我用大腦裡殘存的一點意識用「一指禪」給zhijia敲了一封E-mail。

  Zhijia

  你經歷過生離死別嗎?

  這年頭不經歷一次生離死別就他媽不叫活著。我現在已經無法判斷活著還是死去哪一個更讓我快樂。

  但是,讓我活生生地痛苦可怕極了。

  要麼活著。

  要麼死去。

  要麼痛苦。

  要麼快樂。

  活著吧。你好好活著吧!

  你他媽千萬要給我好好活著……

  35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

  護士告訴我已昏迷了兩夜三天。

  我問護士我怎麼到的醫院,護士說是一位小姐背我到的急診室。她說我來的時候讓人噁心極了,吐得那些酒氣熏天的穢物把那位小姐的衣服淹了。

  我問她那位小姐長得什麼樣,護士說她那天不值班,後來聽別人說的。

  我不知道那位小姐是誰,就對護士說:「如果那位好心人再來,請告訴我,我要謝謝她!」護士笑著說:「她看起來不象好心人,倒象跟您挺熟的,來過好幾次了,另外還有一位小姐也來看過您三次,她們兩個長得都挺漂亮。」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誰會這樣關心我?

  以前肯定是王林。

  這兩位女孩,無疑是蘇楠和璿璿。

  我對護士說:「我已經沒事了,可以走了嗎?」

  「如果您覺得沒事,隨時都可以出院。」

  我看了看身上的病號服說:「我的衣服呢?」

  「那位小姐拿走了.」

  「那我怎麼走?」

  「她肯定會給您送衣服來的。」護士話音剛落,蘇楠和璿璿推門進了病房。

  蘇楠手裡拿著我的衣服。

  我估計在我躺著的這幾天裡,王林的追悼會肯定過了,但還是問蘇楠:「追悼會過了,是嗎?」

  蘇楠吃力地點點頭。

  「是你背我來的?」我又問。

  「嗯!」

  「你怎麼不讓我醉死在馬路上?」我惡狠狠地喊。

  「……」

  「記得我去採訪前特意囑咐你嗎?我說林子最近幾天癔症,要你好好看著他,結果你他媽給我看沒了!」我越說越有氣。

  「林子的死,純屬意外。」璿璿說。

  「意外個吊!他要不他媽癔症會出意外嗎?」我破口大駡。

  「西門,蘇楠姐和你心情一樣,包括那些朋友,都很傷心。」璿璿說。

  「傷心?我他媽現在就想知道,林子為什麼會癔症,她把他怎麼了?他們到底怎麼了?」

  「西門,我知道你們是可論生死的哥們兒,但有些事你還不知道,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我們先回去好嗎?」蘇楠說。

  「你不說清我就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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