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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周明烈道:「在你們那一撥兵裡,你是最有前途的,希望你學業有成,成為一名優秀的特警。還有,如果有天你不方便保管,把這個箱子再交還給我好了。」

  我已經走不出去了,在他的房間哭了很長時間。

  周明烈大隊長走後不久,父親在和病魔搏鬥了一年後終於辭世,強烈的痛苦和深深的遺憾,同時在我心裡壓抑著,我既不能讓悲傷的媽媽再來分擔女兒的愁苦,也不能將心事說給戰友,其時已接近崩潰。我的心態怎麼也調整不過來,就放棄了上學的機會,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又回到了一線。

  我幾乎記不太清楚,在軍營最後的四年是如何過來的了。只記得我在戰友中口碑壞到了極點,我原來就不愛講話,那時就變成沒話,情緒卻極其衝動,一點點小事都可能翻臉。每次執行任務我都全情投入,異常拼命,為了沖在前邊,我根本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人人覺得我是為了名譽在博取風頭。伴之而來的是我不停地受傷、住院,而這其間,到底什麼時候提的幹、立了多少次功,受了什麼獎,我統統都不記得了。

  我只在乎那只箱子。

  有一天,于曉梅和程墾表情嚴肅地來到我房間,她們拿出一樣東西,是我剛剛得到的一枚軍功章,她們告訴我,這是清潔工從垃圾箱裡拾到的,我竟然把獎章扔在了垃圾箱中!

  她們指責我,兩張嘴一齊動,我一言不發;她們批評我,言辭激烈,我一臉漠然。再後來,她們也覺出我的異常,坐下來開導我,她們整整陪了我一下午,到了晚上,我開始流淚,我們都沒去吃飯,曉梅買了些啤酒。我終於說出了隱藏心底的痛苦,我說,在我的潛意識裡,就是希望我會有一天,在戰鬥中死去,那樣,我就可以見到他了。

  世事往往這樣,無論有天大的事,如果肯說出來,有人分享,痛苦就會變輕,再激烈的感情也不過如此。當我終於有所解脫時,我已經是連職,在一次訓練中,為了保護新兵,我從四層樓處摔下,踝關節粉碎性骨折。腿是接上了,可是基本廢了我的童子功,我再不能做任何劇烈的動作。

  我被評殘,轉業到了地方,軍轉辦根據我的立功受獎情況,把我優先分配到家鄉省會的司法廳,我成了一名政府公務員,單位幫我解決了住房,我把老媽接了過來,也算盡了女兒的孝心。我那時已經25歲,開始有熱心的親戚同事幫我張羅介紹物件,我也想應該嫁了,這是每個女人必走的一步,可一個一個看下來,不得不覺中,我成了困難戶,和每個人我都見不到第三面……

  分配單位後第二天,我瘸了一條腿去上班,我們司法廳的劉廳長已經知道了情況,見了我一路拉我進了他的辦公室,樂得都有點合不攏嘴,他從外省份新調來沒多久,還不知道手底下有一個特警出身的職員。我見勢不妙,趕緊主動向領導彙報思想,我告訴他打死我也不當什麼典型呀模範的,我尤其不想讓同事們知道我有什麼特殊。

  劉廳長的眼神就有點瞧稀罕的感覺,和我說,做到寵辱不驚,不居功自傲當然好,可是他身為領導,卻不能眼看著沙裡埋珠。我告訴他,我在部隊的時候已經身心疲憊,現在最大的願望是平平靜靜當個最普通的老百姓。而且國家和單位對我都很照顧,醫藥費從來都是全額報銷,我對我目前的狀況很滿意,不想有任何變化。

  可能是看我態度十分堅決,領導尊重了我的意見,見我的腿腳不便,還給我放了工傷假。我剛剛在家休息了一天,要命的事兒就來了。

  那正是早晨上班的時候,因為不用上班,樂得輕閒自在晚起了一會兒。我正洗臉漱口,突聽外面鼓樂喧天,鞭炮大作,我心靜慣了,理都不想理,倒是媽媽有些好奇,大概是自家姑娘老大不嫁,她就格外上心別人家的喜事兒,老人家一邊念叨著:「這樓裡誰家要娶媳婦呀?」一邊開門要去瞧熱鬧,突然「哎呀」一聲退回來,我從衛生間探出頭,看見一隻碩大的花籃十分滑稽地從門口頂了進來,跟著又一隻,一下子就把小小的客廳給占去大部分空間。

  鼎沸的人聲接著傳入,我看見了一隻話筒正在門口晃動著,遂迅速反應過來,拉開衛生間的窗戶,跳了出去,好在分房時考慮媽媽年歲大要了一樓,要不然以我現在的腿腳,這樣快捷的動作,也許摔出個骨折也未可知。我站在單位家屬樓的另一個門洞裡,伸頭見一隊穿著白地紅條嵌金線制服的鼓樂手,正在我們樓區前原地踏步,整齊劃一地演奏著進行曲,一群拿了攝像機和照像機的人,正熱情洋溢地往我們那個小門洞裡擠。在我藏身的門洞裡,廳裡一位處長正要出來上班,扶了眼鏡滿心疑竇地看著這個場面,一迭聲地向我發問:「這幹什麼,這什麼意思?啊?」

  我裝傻充愣地搖搖頭,故作鎮定先悄悄走了幾步,看見沒人注意,就開始跑起來,我跛了一條腿一氣跑出家屬院,跑上人行道,發現有路人在愣愣地看我,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竟然還穿著睡衣和拖鞋。這時,一輛奧迪轎車嘎地停在我身邊,一個人把頭探了出來,大聲喊著:「施慧!」

  10

  我認出是小婉的男朋友,也顧不上想太多,就拉開後車門上了車。劉春轉頭愣眉愣眼地看著我,問道:「哎!你跑什麼呀?」

  我搖搖頭,覺得沒必要和他解釋,簡截道:「劉春,麻煩你送我去小婉家!」

  劉春稚氣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狡黠的笑意,他用手一指外邊:「那麼多電視臺報社的記者,還有我們新都的高層,全是沖你這個主角來的,你走可不行!我們新都的鼓樂隊準備了一個早晨了。」

  說罷,他拎起一部手機就撥。我氣壞了,原來壞事都壞在這小子身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用了命令的口氣:「開車!」

  手機掉到座上去,他那張年輕漂亮的面孔上,瞬間出現了難受的神情,可能是我手勁太大了,我趕緊放開了手,看見他又恢復了孩子氣的笑容:「哎呀你可真厲害,我前兩次見你,覺得你長得跟林黛玉似的,昨就沒看出來你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呢!你都崇拜死我了!」

  我哭笑不得,覺得自己犯不著和個小屁孩生氣,何況他還是小婉的男朋友,就道:「你比我厲害!看在我現在有家不能回的份上,開車吧!」

  他看了我半天,搖搖頭,又從座位上操起電話來,見我怒目圓睜又把手伸上來,乖覺地一縮頭:「不要扁我!我打電話讓他們全撤了還不行嗎?」

  他打了一通電話,我們倆在車內坐觀那浩浩蕩蕩的人馬偃旗息鼓地撤離了家屬院,接著電視臺的採訪車也開走了,我又執意等了一會兒,確信無事才讓他開車送我回家。

  這是劉春第一次上我家的門,等我換裝出來,他正在那些花中坐著和我老媽聊得起勁,一扭頭死死盯住我,嘖嘖道:「哇,你穿牛仔真的好好看!比你前天那身禮服強多了!這才是你應該有的氣質,英姿颯爽,帥氣十足!」

  我有點煩他,覺得他年紀不大卻油腔滑調,心道小婉這個物件找得真是不怎麼樣,就沒接他的話頭,坐下來悶頭吃我一根油條一碗稀飯的早點。老媽正和他探討那花,她老人家覺得花這麼多錢,揪的都是鮮花,真是可惜了兒的。劉春應付著,人卻湊到飯桌上來,支著腮幫看我吃飯,又問:「你有沒有當員警時候的照片,給我看看唄,我特想看!」

  我大口喝著粥不理他,媽媽可能覺得過意不去,就過來主動說:「有!我給你拿去。你慧姐那時候和現在差不多,別看她今年二十八了,她不顯歲數兒!」

  我扔下筷子:「不許拿!」

  媽媽嚇了一跳,責備道:「幹什麼小慧,人家小婉的對象大盡意兒地來看你,他們酒店還給你送慰問金……」

  我使勁咽下一口粥,忽地一下站起來,看看媽媽又看看劉春:「什麼慰問金?」

  可能我的樣子有點凶,劉春已經被嚇住,呆呆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媽媽趕緊解釋道:「剛才他們給我一個信封,還有那個大紙殼殼,說是支票。我這老眼昏花的,也數不清那上面有多少個零。」

  我在擁擠的花籃中找到那個支票範本,花花綠綠做得很漂亮,我認出電視上賑災常用這東西,看清楚是一萬元,就從媽媽手中要回信封,送到劉春跟前:「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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