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婚姻幹什麼(11)_夏景

十一

　　你要婚姻幹什麼

　　丁當：離婚似乎是個契機，讓我陡生勇氣，索性辭了職。

　　四年前我迷上網路，那時兒子八歲，上小學。早上上學，他爸爸送，下午放學我去接。從車站下來，再去他學校的那條路，有一段廢棄的工地，堆積著一些已成碎渣兒的木頭。有一天下雨，我去遲了，兒子站在那片腐朽的木頭磚塊中，呆呆地看著我向他走過去。雨的潮濕和著混凝土的鏽味，讓我好像看到一片黑暗，正從我的頭頂傾注而下。

　　半年後，我和老公離婚。房子歸我，但得搭配上兒子。

　　我的工作沒有任何意思，多年來早已令我厭煩透頂。離婚似乎是個契機，讓我陡生勇氣，索性辭了職。這就是書上常說的倒楣女人的大不幸吧，離婚又失業，但不知道怎麼的，我內心卻感到挺享受的。

　　前夫很快就結婚了。我們有時還不得不聯繫，他的洋洋得意，讓我悻悻然。本來以為離了婚，我會有更大的空間，現在才知道，離了婚，空間是大了，但那只是一個擴大了的垃圾場而已。

　　婚姻的結束，責任應該在我。我說過四年前我迷上了網路，其實是迷上了網戀。雨天接兒子遲到，也是因為網戀。前夫是北京胡同串裡長大的那種男人，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北京人，我當時怎麼會嫁給他。我承認我勢利，沒情沒意，為了大學畢業能進京，放棄了好好的初戀，又為了能當個北京人，找了個根本說不到一起的男人做丈夫，等結婚生了兒子，又因為貪欲，和網上的男人鬼混。前夫開始還跟我苦口婆心，後來索性砸了電腦。

　　週末我帶著兒子去我的同學家玩，玩是藉口，其實只是想上網。兒子發著燒，我就讓他躺在床上，自己跟那些男人打情罵俏。我的同學發了脾氣，狠狠罵我，看著她義憤填膺、寫滿仁義道德的一張臉，我聳聳肩，說：「有什麼辦法，我的婚姻不幸福。」

　　後來終於有一天，我回家，看見前夫和一個小女孩躺在床上。他是故意讓我看見的，我知道，他那麼得意並且滿不在乎，他是在用他那胡同串子的方式報復我。我無所謂，我想，就憑著網上那麼多愛我的男人，還怕離婚？

　　可是事實是，離婚幾年了，我至少也見了不下十個說愛我的男性網友，我並不找那些已婚的，但還是發現，這些沒了婚姻的男人，和那些已婚的，竟也沒有多大的區別，除了沒有錢，或者想從我這裡撈點錢或者別的什麼外，大概沒有了多少愛好。

　　現在的我，在准備考公務員。同時乞求上天給我一個男人，能接受我，同時接受我累贅的兒子。

　　夏景：最可怕的是，經過了那麼多的變化和痛楚後，我們依然原地踏步，依然焦頭爛額。

　　我想，現在的你，比我更能理解為什麼人們總是會說人生是個圈套的說法吧。這個圈套，一個意思是下了陷阱讓你鑽，另一個意思是它就是個圓，你從哪裡出發，還得回到哪裡去。

　　當初那麼毅然決然地走出了婚姻，現在又迫不及待地想進入婚姻。當初那麼利索地辭了工作，現在又萬分吃力地在尋找工作。我們其實並不怕人生會有什麼變化，但最可怕的是，經過了那麼多的變化和痛楚後，我們依然原地踏步，依然焦頭爛額。

　　人生的痛苦和不幸，甚至所謂的失敗，都是沒有辦法擺脫的，可我們應該有力量去超越。這也就有它的意義了。至少，苦沒白吃，婚沒白離，兒子沒有白白讓他淋雨和發燒。

　　所以，我要問你，你這麼急著結婚，是為了什麼？

　　你已經為目的而目的地做過太多不該做的事了，進京，出嫁，還網戀，說你勢利，我覺得不對，應該是完全沒腦，才更合適。拿個簡單的例子問你，你吃飯是為了什麼？對，活著，可如果僅僅是為了活著，你為什麼還要挑三揀四，酸甜苦辣呢，甚至還要吃熟食呢？

　　饑，必然就會落到不擇食。不擇食的後果，是你必然得忍受食物的不潔和不對口味，如果僅僅是填一頓肚子，我想誰都有這個勇氣來忍受，但如果要你拿生命、情感、兒子去做賭注，則不是耐心的問題，而是巨大的冒險了。

　　你天生就是個探險家嗎？喜歡被放置在危險的境地裡？

　　但婚姻，卻是要遠離危險的東西啊。它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安全和安慰，這與你渴望冒險的氣質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而且更可怕的是，它不是一朝一夕，而是要天長地久。

　　你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嗎？

　　所有的婚姻，雖然碰到的人不同，但形式上又有什麼區別呢？都不能再跟別的男人尋歡作樂（你確定能忍受得住？），要養兒子，說不定還有別人的兒子（現在自己的兒子都讓你這麼頭疼），要工作要賺錢——如果你只是想解決性生活，卻得搭配上你根本就厭煩透頂的婚姻生活，會不會是作繭自縛，再次落入自己挖好的陷阱呢？

　　不要急著去結婚吧。這樣的事，有最好，沒有也急不來。不放過好的機會，但不要去勉強自己，一絲一毫的勉強都不要有，先好好地愛兒子吧，你好好地去愛了他，就會知道他才是世界上最值得你付出愛的那個人。

　　等你做好了可以安分守己、又能毫不後悔的準備後，再考慮結婚吧。現在，你的心還遠遠沒有沉靜下來，雖然面對的只是你所說的垃圾場，但世界的廣闊和未來不可預知的繁複，依然令你灼燙跌宕，眼花繚亂，誰會知道呢，拾荒者的意義不就在於，除了他撿拾著那些被遺忘的人事，還能繁衍出丟棄物被放任的價值嗎？

　　希望你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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