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婚姻幹什麼(16)_夏景

十六

　　所謂無聊

　　曉黛：女人是需要男人寵的，是需要男人的表揚和讚美的。

　　雖然我才二十四歲，但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而我們都要工作，孩子放在鄉下老家，我和丈夫，繼續我們的分居生活。他在北京打工，我在我的小城市裡做酒店的服務員。像我們這樣的夫妻，也許還有很多。我的意思是說，兩個人總不在一起，婚姻有什麼意思呢？

　　我所在酒店的老闆，是個中年男人，以前他似乎從沒有注意過我，但這一年，他看我的眼神卻不大對勁了，碰到時，也總是誇我越來越有女人味了。女人是需要男人寵的，是需要男人的表揚和讚美的。丈夫不在身邊，這個男人的話，讓我心裡特別受用。

　　然後他開始送我一些小東西，在周圍這麼多女人中間，我能有此殊榮，真有些沾沾自喜。其實我知道他和酒店不少女人都有過關係，他是個出了名的花心男人，就在我們酒店的四樓，還留有一套固定的房子用來做這事兒。

　　他給我電話，讓我去那裡找他。我沒想要拒絕他。一來我覺得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丈夫常年不在我的身邊，他在外面不也一樣要解決生理問題嗎？二來我既然在他的手下吃飯，與他有這麼一段關係，飯碗總能比別人更穩當一些。

　　我是個很現實的女人，這也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特點吧。我也知道，老闆不會為了我和他老婆怎麼樣的，我最多只是他飯後的甜點。那麼他呢，對我來說，不也是無聊解悶的道具嗎？

　　沒有任何矜持和拒絕，我就做了他的情婦。他很大方，這點讓我喜歡，我想我能做的，就是盡情享受這樣的時刻，不要內疚，不要難堪。他的朋友們，都知道我是什麼角色，他有時會帶我去和他們一起玩，而他們帶的女人，都不是自己的妻子。

　　這些男人，真讓我鄙視。

　　甚至還有一個男人，當著人面就對我說，如果我跟我的老闆分手了，他是否可以順利接手？我笑著沒說話，腦子裡竟靈光一閃，這何嘗不是個好主意啊。

　　反正我也無聊著。

　　夏景：就算你自己，一定也很清楚，這不過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和男人錢幣交換的故事。

　　你的故事，可以用一個很噱頭的題目來吸引人的眼球，比方《二十四歲的她，為何心甘情願做酒店老總的情婦》。文章有個好題目的話，內容就等於賣出去了一大半，這和你找到一個好理由，把自己賣出去完全是一個道理。

　　而且，你的故事，還讓我想起小說《喜寶》來。劍橋的高才生姜喜寶，漂亮聰明，現實地選擇了一個富貴老男人的愛。但後來，她又發現自己還需要更實在的愛情和屬於自己的生活，在戀愛後，被老男人發現，然後當著她的面，槍殺了她的男友。她逃不出他的牢籠，幾年後，老男人死去，喜寶成了一個富有的女人。

　　但那是小說，總要對讀者、對社會有個差不多的交代，於是亦舒讓喜寶惆悵，讓她面對金錢感歎失去了青春、愛情，還有生命力。可是這些問題，對曉黛你來說，似乎並不是問題，你本不在乎所謂青春、愛情和生命力，你只需要能帶給你錢和一些好處的男人。

　　何況你不是劍橋的高才生，你只是個酒店的服務員。勢利的讀者，對你的選擇，根本就不會有太多的唏噓和感歎，和老男人歡愛一場，他不會帶給你發跡的後果也是意料之中，別說大家會怎麼說你，就算你自己，一定也很清楚，這不過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和男人錢幣交換的故事。你不徹底想通，難道還想衍生出多少的人生道理嗎？

　　已婚男人對情人的要求不就是：有工作沒事業，有文化沒思想嗎？

　　一個男人，能給你錢，還能給你一些短暫的虛榮，你覺得這是從天而降的大好機會，立刻緊緊抓住，毫不猶豫。而且在短暫的時間裡，後面就有了個候補隊員，這樣的好事，讓人怎麼能不由衷讚歎：放蕩令人美好。

　　因為放蕩，飯碗比別的女人端得更穩。因為放蕩，性生活得到了解決。因為放蕩，在年輕的生命裡就輕易地豐富了閱歷。因為放蕩，對男人的心理瞭解得更加深入……張愛玲不是早就說過嗎：「正經女人雖痛恨蕩婦，其實若有機會扮個妖婦的話，沒有一個不躍躍欲試的。」做個蕩婦，或者去做某個男人的情婦，可能是很多女人的偉大理想，因為做愛還能拿錢，又不用付出什麼感情。

　　有錢的男人，佈置好一個情欲之網，只等著觀賞你這樣的女人，在生存與情欲之間沉浮掙扎，對他們來說，這也是考察人性的大好時機。放蕩令人美好，同樣適用于這些男人，因為和各種女人的欲望糾纏，將他們糅合成了一部真假難辨的文本，他們往往有著冷靜的觀察，也有著犀利的反諷。他們是男人中的人精，心狠手辣，是「最適合市場經濟」的一群人。

　　和這樣的男人打交道，你能不進步飛快嗎？

　　從骨子裡講，我是很欣賞你這樣的女人的。比起那些分明都已經放蕩了，卻還總是時不時地或反思或憂傷或狡辯一下的女人，更讓人覺得真實勇敢。

　　一個女人，打定了主意，想做妖精，就得像童話書裡寫的那樣，只有不帶著自己的心，才可以輕鬆上路，而且從此以後，越來越妖，道行也越來越深，終於可以呼風喚雨，玩弄人生於股掌之中。

　　你想要達到的目的，就是這樣吧？

　　那就把你的心丟掉吧，而且要努力做到，讓它永遠不要再回到你身體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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