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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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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亦凡心中戀著向淺吟,春節一過就趕回上海。正月初九是這年春節後的第一個星期天,文亦凡依舊到曲菲家裡「例行公事」。曲菲正陶醉在「文壇百奇獎」提名獎的光環裡,文亦凡幾番想提醒她,不要太張揚,以免到時不好收場,但見她正在興頭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想想自己也沒有充足理由說明她的作品獲獎純屬空穴來風,假如真有其事,豈不自找難堪?

  哪知當天晚上,安靖打來電話,說他已收到「文壇百奇獎」評委會的回函,所謂《抖落塵埃》一書獲獎云云純屬子虛烏有,「文壇百奇獎」也從沒設過提名獎。《抖落塵埃》一書的確送去參評過,但連初評也未入圍,此報導應純屬炒作。安靖要他撰文揭露此事,文亦凡委婉地說明與曲菲的關係,不好介入其中。言語之間也暗示安靖不必太頂真。安靖沉默了良久,說:「看來你也被生活磨去了棱角,變得世故圓滑了,那就算了。」

  文亦凡聽得出安靖很失望,心下十分不安,與向淺吟約會時也心不在焉。為免向淺吟誤會,他和盤道出自己的苦悶,坦誠地說:「我原以為自己孤傲清高,從不與世俗同流合污,勇敢得很。可一面對現實,我又沒了勇氣,終究還是懦夫、庸人一個,讓你失望了。」

  向淺吟體貼地安慰道:「你不是生活在真空裡,總要面對現實的,我也從沒有把你想像得多麼偉大。你給我的感覺很真實。我是希望你能做一番事業,但不希望你成為聖人——聖人的妻子不好當。」說到這句,忽然發覺說漏了嘴,莞爾一笑,滿臉緋紅。

  文亦凡也如電擊一般,驚喜地看著她,慶倖這一生終於能碰到一個如意的伴侶,不覺衝口道:「淺吟,你為什麼不寫寫東西?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女作家。我們一起寫吧?」

  向淺吟驀地黯下神色,幽幽地歎息了一聲,想說什麼,又搖了搖頭。文亦凡就覺得他們之間隔著的那層東西又凸現了出來,沈燕雲的身影刹那間浮上心頭。

  第三天,安靖的質疑文章見報,「安一稿VS曲百變」成了娛記們熱炒的上等佐料,上海的各大報刊也紛紛轉載、披露,剛剛風光無限的曲菲轉眼間就陷入到四面楚歌的境地。

  正月十五正好是星期六,文亦凡正準備去和向淺吟見面,卻接到了曲菲的電話。

  曲菲的聲音冰冷入骨:「文亦凡,明天你不用來了,以後……也不用來了,我……一直是……很感謝你的。」說完就掛了電話。

  文亦凡的心往下一沉,急忙打過去,卻占線,出門攔了一部的士就往曲菲家裡趕。

  曲菲穿著羊毛睡衣正在家裡打電話,聽到門鈴響,出來一看,是文亦凡,猶豫了一下,讓他進來了。

  文亦凡一見曲菲,嚇了一跳。才半月不見,端莊嫻雅的女作家竟然憔悴得不成人形。文亦凡吃驚地問:「曲老師,你,你生病了?」

  曲菲搖搖頭:「沒什麼,感冒了。」愣愣地看了文亦凡半晌,幽幽地問,「你……都知道了?」

  文亦凡不知怎麼安慰她:「其實……這也沒什麼。」心中有些怪安靖多事。

  曲菲漲紅了臉,道:「你來是準備羞辱我,還是要我補償你?」

  文亦凡急忙道:「曲老師,你這說的哪裡話?我來是想……」卻不知怎麼措辭是好。

  曲菲低下頭,沉默了一下,仿佛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道:「文亦凡,我只欠你一個人的,你今天別走,我還給你。」

  文亦凡迷茫道:「曲老師,你……欠我什麼?」

  曲菲淒然一笑:「文亦凡,來吧,我只能給你這一回了。」起身欲解羊毛睡衣的腰帶,露出貼身的紫羅蘭低胸內衣,高聳的乳胸半裸在文亦凡的眼前。

  文亦凡大驚失色,急道:「曲老師……你,你這是幹什麼?你別嚇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急忙起身,奪門而逃,身後傳來曲菲絕望的哭聲。文亦凡不敢回頭,心中弄不清曲菲這是怎麼了。

  星期天與向淺吟相聚,文亦凡心中仍是忐忑不安,總感到要出什麼事。星期一一上班就請了假,說到報社送稿。

  一進報社的門文亦凡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幾個編輯的臉上都死氣沉沉的。文亦凡問:「你們怎麼了?曲老師呢?」

  編輯們歎歎氣,搖搖頭。女美編說:「曲老師怎麼走這條路?又不是她要炒的。」

  文亦凡意識到曲菲出了大事,心裡一沉,問了半天才弄明白。

  曲菲因為「獲獎」一事,自感無臉見人,前天夜裡在家開煤氣自殺了。

  文亦凡大吃一驚,冷汗涔涔而下,痛悔自己前天驚惶而逃,沒有好好勸勸她。

  從報社出來,文亦凡的心情異常沉重,考慮要不要把這條消息告訴安靖。想了想,覺得不妥。如果安靖知道曲菲因此自殺,一定會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決定還是不告訴他的好,誰知晚上就接到安靖的電話。

  文壇「四大怪才」之一的「曲百變」之死自然是爆炸性新聞,但奇怪的是上海的媒體非常低調,僅僅是簡要報導了一下。安靖是從《楚河晚報》的一條簡訊裡得到消息的,他異常沉重地問文亦凡:「曲菲的自殺顯然是因我而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兇手?我寫那篇文章對不對?我的本意不是為了把她逼上絕路的。亦凡,也許你是對的,可我錯了嗎?錯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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