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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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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何處 快淩晨2點的時候,我有些疲倦,這幾天陪周公的時間太少,身體已再也負荷不了,想起今天是作為代總經理上班的第一天,如果遲到錢明又該打我小報告了。這小子總是像個幽靈樣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只要抓到一點小紕漏,馬上就跑到老頭子那用顯微鏡放大了,還要再添點油加點醋什麼的狠狠告我一狀,隨時想將我一棍子打死。幸好我有胡曉琳罩著,再加上老頭子也是個人精,知道沒了我公司又將一塌糊塗,所以只要不是什麼大事也就任我怎麼折騰都不予理會。 錢明也就只配挑我點小毛病,大事如拿分廠回扣的事,他要掌握到證據的話,我想至少還得再長個腦袋一齊開動才行,當然,他褲襠裡的那個不算。不過老頭子對我想將錢明踢出公司的各種進言也全不採納,這就是最高的領導藝術了,手下分為兩派,然後讓兩派的矛盾永遠也不能調和,相互牽制監督,這樣自己才能穩坐釣魚臺,不用擔心誰能做出危害公司的事情。 我下了線,讓六大派的王八蛋繼續滿伺服器找我去吧,衝衝抹了下身,一頭栽倒在床上,朦朦朧朧中見到周公的女兒在向我風騷地招著手。 …… 又是那個夢! 仍然是在那個看不清什麼地方的高處,仍然是那個掩面而哭著的女孩,暗白的月亮也一如以前的夢境,淡淡地撒了些光茫在她纖弱的身上。在夢裡,我對自己說,這次我一定要看清楚她是誰!然而那仿佛是亙古不消的濃霧還是如過去了的每個相同的夢一樣,將她的全身牢牢裹住,展現在我面前的,只是個隱隱約約的身影,風中輕揚的一襲長髮,和那夜空裡一聲聲悲戚的哭聲…… 女孩向前走了一步,仍然和過去的夢一樣,我知道那讓我心痛欲絕的時候即將來到,雖無數次的經歷了這個幻境,我還是放聲大叫:「不——要!——」伴著我絕望的叫聲,女孩終於還是飄入了腳下那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從夢中驚醒的一刹那,我聽到了自己從夢境帶過來殘留的哭泣聲,枕巾上全都濕透了,那如錐心刻骨般的傷痛讓我幾乎不願再生存下去! 自從那個怪夢開始在我生命中出現以來,我一直想弄明白在我的夢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有如一個狡猾的精靈,始終不肯與我正面相對,總在我不經意的時候才驀然出現,撩撥起我心中最深切最苦楚的疼痛。 最先的時候,幾個月她才出現一次,醒來後我除了莫名的悲傷外什麼都記不起來,隨著我的年紀越來越大,她出現的頻率也越高,而且慢慢的變得清晰起來。到現在已經是差不多每星期就要來問候我一遍,我敏感的猜到,也許再過不久的哪個日子,夢中這神秘的女孩將要向我袒露出她真正的面目。 我期待同時又害怕這一天的來臨。 像傻瓜一樣不知道坐了多久,靈魂好像才慢慢歸竅,我看看窗外,天已亮了。 …… 每個人都做過夢,在夢裡我們能輕易的修改自己的命運,實現一切現實中無法做到與不能去做的事情。還在大學時,老大他們就對夢的問題討論過,老大說他經常夢見與仰慕的女孩或崇拜的明星在一起。周陽說他總是夢見自己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丁劍鴻說他常夢見自己流連在一個現實中無可比擬的秀麗風景裡。楊偉最後總結:「在夢中我們就是創世主,並且比上帝更要神通廣大,他用七天才創造的世界,而我們只需要一個晚上。」 他們問我時我沒有回答。 現在我更是極度害怕做夢,這使得我經常在許多個夜晚不敢入睡,只有上網,泡女人或是像個鬼魂一樣遊蕩在大街小巷,還有就是找一家酒吧枯坐一夜。但是我無法逃避睡眠,就像我永遠逃避不了那仿佛從前生就背負在身的苦痛記憶。 從我懂事的時候起,對家的記憶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瓷器的破裂聲和碗碟碎片迸飛四射的鏡頭。媽媽是個優秀的小學教師,之所以說她優秀,是因為經常能看到她捧回大大小小的獎狀與證書。但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位人類靈魂的工程師與那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跺腳大叫大罵仿佛駡街潑婦一樣的媽媽劃上等號。爸爸是個退伍軍人,退伍後在一家奄奄一息的工廠上班,基本上屬於大老粗一個。他們的結合完全可以套用一句上流社會才能用到的術語,政治婚姻。 在那個恐怖的年代,媽媽的家成分不好,外公外婆被帶上高帽遊街批鬥是家常便飯,偶爾還能享受一兩次「坐飛機」、「背劍」之類的高級待遇。以至於後來若是哪次運動沒有照顧到他們,一家人就要偷偷的慶祝一番。爸爸與媽媽結婚後,老夫妻才徹底擺脫了這些惡夢,來了運動時就搬條長凳子坐在門前看被押著而過的黑五類們,我不知道那時候他們是不是心中也有一點點被遺忘的失落?有時迫不得已要去做做樣子,也是昂頭挺胸,就像一對前來視察的上級領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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