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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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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諸葛亮有個很奇怪的習慣:"每晨夜從容,常抱膝長嘯"(《魏略》)。放到今天,誰要是動不動當眾抱膝長嘯,肯定會被認為是腦子有問題。然而,在當時標榜名士風流的社會風氣中,再加上他的親友團對他的力捧,人們認為這是孤高冷傲的表現,自然這個趕時趨俗的舉動又為他"淡泊名利,寧靜致遠"的形象樹立添了磚加了瓦。然而,真正動過腦筋的人應該能夠想得到,既然長嘯,就是有意"嘯"給別人聽的,如果真不想讓人聽,就應當到深山老林空寂無人的地方,而沒有必要到在當時處於政治、經濟、文化地位都很重要的襄陽城郊來惹人注意。 孤高冷傲的"抱膝長嘯"並不意味著"淡泊名利",相反那正是一種長時間欲求功名而不得、無法施展抱負的壓抑心理的發洩。韓愈曾經說過:"不平則鳴",心中一定有不平之氣,才會"抱膝長嘯"。如果諸葛亮真的心態寧靜平和的話,肯定不會故作"長嘯"這種異于常人的舉動來博取世人的關注。 就是憑藉著這些沽名釣譽的非常手段,諸葛亮受到了劉備的青睞,直上青雲,進入了蜀國的政治權力中心,開始了他一生當中實實在在的名利之旅。如魚得水的權力生活,讓他走進了名韁利鎖,開始了艱苦的爭權奪利、謀算當世的生活,從此再也不想回臥龍崗了。 古往今來,名利是一個永恆的話題。多少有些才學、有些能力的人都逃不掉名利的誘惑和束縛,《紅樓夢》裡有一首"好了歌"中的一句就是這麼說的:"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可謂是堪破了世情。司馬遷在《史記》中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自古英雄難過名利關,越是聰明、優秀的人,越容易掉入名利的圈套,把名利看成是一生的目標,耗費畢生的精力去追求它,甚至為連性命都敢捨棄,身死而心未死。 古代有一個王國,根基不穩,經常受到外族的犯邊滋擾。於是國王就召開會議,決定用武力使四夷臣服,進而安定邊疆。 國王頒佈詔書,內容是:民間要是有肯為國出力者,皆有重賞。不出十天,就有三個年輕人應召而來。高個子的叫若木,善騎術;矮個子的叫賓蒂,善射術;中等個的叫天定,善於謀略。於是國王讓他們三個帶領大軍開赴邊疆了。 日子不多,邊疆的喜訊不斷傳來,三個年輕人屢建奇功。一個月以後,邊疆得到了安寧,四夷全都賓服。得勝之師回到都城,國王要給將士論功行賞。國王對三個年輕人說:"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若木說:"我要做大將軍,為陛下鎮守邊關!" 賓蒂說:"我要做尚書,替陛下分擔國事!" 天定卻說:"我一不當官,二不領兵,三不要錢。我只希望陛下能賜我一群牛羊和一塊牧場!" 國王很驚詫,一一滿足了這三個年輕人的要求。 過了若干年,天定正在牧場上吹著笛子,歡快的牧羊的時候,消息傳來,若木和賓蒂因為權勢熏天,遭到了皇帝的猜忌,全都被陷害入獄了。 名利終究是人生的枷鎖,很多人受盡其累卻不知悔悟。真正的生性淡泊的人,即使立下了汗馬功勞也不會要求做封疆大吏、位極人臣,只想重新回到過去快樂無拘的生活,吹笛牧羊,不受名韁利鎖的羈絆,自由自在,更不用絞盡腦汁地謀劃和算計,何樂而不為?然而,諸葛亮卻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是怎麼說的呢?"雖十命可受,況於九邪?"(《三國志·蜀書·李嚴傳》)表面上推辭加九錫,卻說成了"雖十命可受",意思是如果滅魏的話給自己加十錫都不算少,這種對功名的重視和執著已經躍然紙上,無法掩飾。 事情往往是,能夠淡泊的,對手中的名利,想放下肯定心中不舍,最後落到個"眼前有餘忘縮手,身後無路想回頭"的地步,騎虎難下時,後悔也晚了。秦相李斯在腰斬前,對他一起俯首就刑,奔赴黃泉的兒子,在臨終,也就是臨別時,說了一句有名的話:"牽犬東門豈可得乎?"一輩子爭名奪利,最後被害身死時才開始懷念起自己未發跡前和兒子一起牽狗去東門狩獵的自由歲月,直到腰斬這一刻,才悟道,才明白,豈不是一個大大的悲哀?如果一直縱狗獵兔至此,在老家上蔡啃幹饃,喝糊糊,聽梆子腔,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人生的所求所為,名利也好,淡泊也好,都是人生的一種選擇,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和原因,人生百態,法無定法,理無定理,"是非成敗轉頭空",孰是孰非,也難一言以蔽之。 然而,不容置疑的是,名利的確是一種迷藥,讓有志之士為之執迷不悟,甚至至死不悔。不然嶽飛怎會在一生戎馬、身經百戰時,卻在感歎"三十功名塵與土""只歎白首為功名?"不然辛棄疾那"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豪氣干雲,怎會化作"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的無奈辛酸呢? 名利的確是一個難以擺脫、難以識別的圈套,圈住了古今中外眾多有為之士的身,也圈住了他們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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