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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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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母親請吳剛林鋒在飯店吃飯。在座的還有班上的三名與平日往來較多的三位女生。是母親讓吳剛與林鋒喊去的。母親在飯桌上說多謝他們對我的關照與幫助,見了那三位女生,母親的心情倒是平靜了下來。那三位是班上十多位女生中最為單純稚嫩的女生。長相一般。母親倒不擔心我與她們會做出某種糊塗事。燈光下,母親以一種一眼就可望到路盡頭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打量過三位女生後。不斷地給她們勸菜。母親慈愛地說,都是離家在外的孩子,你們要多吃,注意身體。三位女生毫無心機地微笑著說多謝阿姨。吳剛與林鋒也說,請阿姨放心,我們與淩雲好比兄弟,會互相關照的。我肯定母親當時的笑是發自內心的。現在想來,那份微笑還是沖著吳剛與林鋒,他們是忠實的守護人。 後來我陪母親逛商店,母親給我和她自己買了一些衣服,同時也給吳剛和林鋒各買了一件條紋T恤。那次母親走後,吳剛和林鋒還請我吃肯德基-在他們眼裡,我是一個喜歡吃肯德基的學生。不管外表還是內心,他們以為比我成熟多了。他們比我有心機。母親私下請他們以朋友名義跟隨我實質是偵探一樣跟蹤我,每個月給他們多少錢,我不知道,但估計不會少。要不四年大學生活,他們的不會生活得那麼闊綽瀟灑。母親每次到南京,除了給他們「守護」我的錢,還要買禮物,還有吃的。母親收穫的則是一大堆經過加工編排後的有關我的有聲有色的戀愛故事。我的戀愛故事有些只是一些朦朧的情感,有的則是他們強加的。 我的戀愛故事越多母親來得越頻繁,他們從母親那兒撈到的小實惠也越多。我把他們視為朋友,完全不知道他們與母親之間還有「守護」的協議。到了大三,我與建築專業的一位來自邊遠山村的女生真的戀愛了,她叫宛。這次可以說是我的初戀,我喜歡她那樸實中又透出某種居高臨下的冷漠,喜歡她很爽朗的不帶保留與拘泥的笑-雖然有時她很害羞,喜歡她輕盈的步態與那種很陽光很健康的膚色,她不會跳舞,這時我也是一種別樣的新鮮。我動心動情了,因為好奇也因為她不同于其他女生的那份自守安靜。那一段時間,吳剛與林鋒來找我,常常撲空。因為我與她約會地點不是在舞廳也不是在宿舍,而是在學校附近一個小山包上。我們坐在山上看山下的城市與人流,覺得自己很高大很脫俗。那種感覺現在想來有些可笑,但當時絕對美好。但後來被吳剛與林鋒知道了,他們把我的這次戀愛總結概括為「不管不顧」,「昏天黑地」。 因為我的這次戀愛,母親哭了。相比之下,在那之前的所謂戀愛,對母親而言不過是虛張聲勢的驚嚇,也不知道母親私下展開了怎樣的調查,她對宛的家事比我還瞭解。宛的父母離異,她隨父親,她上學的費用是家族中的叔伯共同承擔,畢竟家族裡出了一位大學生,在當地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母親對我說,這樣家庭的孩子,顯然缺乏家教。我想若我的戀愛對象是一家境很好父母雙全的人,母親又會說這樣的孩子顯然驕氣,我以後還得照顧她。我告訴母親說你不要聽到風就是雨,你有什麼證據說我與宛在談戀愛呢,母親無奈喊來了吳剛與林鋒,讓他倆把他們所捕獲到的線索一一抖落出來。他們最生動的敘述是在一個秋日的黃昏,我與宛在校園偏僻的樹林裡緊緊擁抱。他們在描繪這個細節時,母親臉上的表情是揪心的痛,還伴以憤怒的淚。母親為了讓我在戀愛上有所收斂,當著我的面說,吳剛與林鋒你們以後還得勤快些,不能偷懶,我每個月再加你倆錢。通過這件事,我才知道吳剛與林鋒對我的關注與跟隨完全是因為母親的重托。 山妮想起那個歲末的夜晚與淩雲跳舞時的情形,透過光影與流動的人群,吳剛與林鋒的目光獵人似地打量著他們,山妮與淩雲走出舞廳後,山妮打開自行車鎖抬頭的刹那,吳剛與林鋒,一左一右綁匪一樣架著淩雲走了,而淩雲當時的背影則像一個弱小無助被人挾持的小男孩。幾年來,山妮一直對那種情景下的那些動作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晚上,她終於明白了。當時吳剛與林鋒把她作為一個專在舞廳裡勾引男人的高手,他們抬舉她了。 山妮問:就因為你母親反對,所以你們分手了。 淩雲說,對我母親,我的感情實在太複雜,也比較沉重。同時也感到抑悶。若我再有一個兄弟或是姐妹就好了。這樣可分擔一部分我母親的關愛,可惜我既無兄弟也無姐妹。我還來不及反省我與宛的戀愛關係,宛與吳剛卻開始了戀愛,這剌傷了我的自尊心,同時我也懷疑母親從中做了手腳。沒有任何解釋,我與宛,陌路一般,這在同學中成了一項有滋有味的笑談,不到一個月,宛與吳剛也不往來了。後來,宛與學校一位剛分來的老師戀愛了。 父親一年從南非回來一次,不是春節,春節對於父親來說並不重要,父親一般選在元旦回來,說是回家看望母親與我,其實是為了生意上的事,每次來去匆匆,在徐州呆三天,南京三天,就飛往南非了。說實在,我最不願意的事就是與父母親一同吃飯,飯桌上父母相對無言的那份沉悶與滯凝,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讓我透不過氣,我寧願單獨面對母親或是單獨面對父親,這樣反而輕鬆些。 在我與宛分手後不久,一次母親到南京來看我,我與母親開玩笑說,待我畢業了我也想到南非去。母親一聽我的話,臉就沉下來了,說,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呀?為此母親病了,說是因為抑鬱,消化系統受到了影響。母親當時看上去很憔悴,又有些浮腫,母親當時住在南京工人醫院。我每天下了課就去醫院陪她,就那段時間,我隱約知道了父親在南非與別的女人好上了,母親恨父親,每見一次父親,那份恨就深一層,就是越是心意難平。我試著勸母親,拋開對父親的恨,多想想如何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看到母親的那份孤單與落寞,我多麼希望身邊也有一位年長的男人關心她,陪著她。我恨他呀!母親一遍又一遍地咀咒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他,我願他在礦井裡被石頭砸死。母親這樣說的時候,幾近哀嚎。「我的全部希望就在你身上了」。病床上的母親有時在夢中都喊著我,說我是她活下去的勇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這種時候我覺得自己開始長大了,也覺得自己過去與女同學之間的交往除了彼此的好奇,其實是輕佻的,像孩子間的遊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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