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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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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點了支煙,姿態甚是熟練。我緊皺眉頭,瞥了皮諾一眼:「你知道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吸煙,尤其還這麼一副扮酷的模樣,極度可惡!」站在後面的安妮加上一句:「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穿這麼刺眼的衣服!」皮諾抬起頭來哈哈大笑,狠狠吸了一口煙,再用手拉了拉有點過分的金色外套。 在很久以前,誰會想到一向自詡「無性主義者」的皮諾同學也會有緋聞呢?但自從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博學多才的皮諾開始學會買一個甜筒坐在J大門口評賞美女的時候,他就開始背棄他的所謂信仰了。當然,他還是會故作鎮定地辯解:「欣賞而已,無性主義者也可以欣賞美。」後面一個「女」字始終沒有說出來,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後來,我探訪到皮諾這小子常常坐在J大課室樓下評賞美女,暗自以為此人也屬花狼一族,賞花花過不留心間存的那種。再後來,我們發現誤會他了,其實外表兇悍嚴肅的皮諾,也有溫柔的一面——用品牌衣物,過浪漫小資生活,突然有一天卻宣佈要去做支教,整個J大中文系的人都以為這個大才子哪根腦筋扭錯了地方,這跟他的形象不符合啊?怎麼會啊?事實卻如此,皮諾厭倦了都市的味道,他說他厭倦了殘酷、灰暗以及人性痼疾,反而嚮往起自由而純樸至極的鄉村世界。 我們往一家速食店走去。街上紛亂的人群不斷走動,遊戲場裡傳來跳舞機激烈的音樂,有人肆無忌憚地笑。這應該是皮諾熟悉的環境。有時他蹺課,就直接來到這裡玩遊戲和跳舞機。 我突然轉過頭去問皮諾:「一根接一根,你幹嗎非要吸煙?」 他冷冷地說:「我痛苦。」 痛苦?太陌生的詞,很久沒有人提起了,我說:「開什麼玩笑?你玩兒都能玩兒出痛苦來?」 「除了玩兒,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最痛苦了。」皮諾斜著腦袋,半認真地說,然後又笑起來,「阿昱,你別告訴我『好好學習,建設祖國』,我只在小學作文裡寫過這樣的句子;也別提賺錢,我不想坐在Money堆裡做微笑狀。」他故意擠出一個極噁心的微笑。我看到,他的眼睛很亮。 我想起了昨晚皮諾喝醉了酒到深夜才回到宿舍,他當時抓著我的手臂,喃喃地說:「你說支撐我繼續做支教的動力來自哪裡?」我狐疑地問:「你不是有一群天下間最聰明的學生嗎?還有你的朋友,你的同學,這些不就是動力嗎……」皮諾卻一擺手,打斷了我的話:「我的親人大都不理解我的做法,甚至對我比較冷淡,有個長輩總是耿耿于懷,指責我做了一件混事、糊塗事,指責我不務正業。」皮諾的話讓我相信這是個事實,做支教的艱辛是另外的,最艱辛的是得不到周圍的親戚朋友的認可、支持。這些,無疑為激情澎湃、意氣風發的皮諾澆上一大盆西伯利亞的冷水。 立交橋的轉角處蹲了個乞丐,畏縮骯髒,伏在人們腳邊,像被遺棄的狗。皮諾停了下來,遲疑了會兒,掏出錢包。我忙上前攔住他:「這些都是騙人的,你沒看報紙啊?」 「我知道。」皮諾淡淡說著,還是走了過去,放下一張10元。 「沒辦法,看著不舒服。」他又淡淡地解釋著。 有個路人大聲笑起來,很諷刺的那種。皮諾自顧自地往前走,充耳不聞。很久以前他也是這樣在同學們的笑聲中往前走——他把玩電子遊戲的積蓄全給了校門旁的老乞丐。接近四年了,生命中這麼長的時間已可以滄海桑田。但皮諾還是那個孩子,敏感、直率、純真。陽光流淌下來,停在皮諾那張被認為酷似周傑倫的臉上,他原本慘白慘白的側面有了少許溫潤的光澤。 這時,我再次印證了自己的判斷,皮諾眼裡的世界與我們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我們看到的變形與誇張,與他看來是最真實不過的了,老天給了他一雙特別的眼睛,希望他能好好珍惜這份恩賜,相反的,黑夜給了我們黑色的眼睛而我們卻僅用它來翻白眼。 3 五顏六色的速食店門口有極大的「禁止吸煙」標誌,但店內依舊煙霧繚繞。皮諾手中的煙還剩下半支,他笑笑,很快把它扔在地上踩滅了,然後彎腰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箱。 「你們找位子吧,我去買吃的。」皮諾的頭髮直立著,金色的外套在燈光下不停閃爍。他看上去還是那麼怪異而孤獨,跟沈文婷一樣,特立獨行的精靈,活脫脫就像是80後的Log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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