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39)_劉儒

三十九

　　狼子非常悔恨地說：大娘，是我不是人，是我犯下了該死的罪，與巧蘭大姐一點關係都沒有。可巧蘭大姐非要我走遠了，非要我不管犯下的事，說她有辦法遮過去，我不答應她不行才走的。走了幾天，我實在放心不下才回來的。我到家裡，見她的門鎖著，又跑到了這裡來。既然巧蘭大姐她被抓走了，你放心，我天亮就去縣裡投案，一定把巧蘭大姐換回來。

　　巧蘭娘聽了他這些話，心裡明白了，女兒是愛他的，不但愛，而且愛得很深，她是要用自己的命替下這個男人的命。雖然巧蘭娘也曾很喜歡這個狼子，但她無論如何沒法把從前的那個狼子和眼下的這個殺人犯聯繫起來。她感到女兒太苦太傻了，不由傷心地痛哭了起來。

　　兔崽在一旁聽著看著，像明白，又像不明白，他尤其不明白的是，狼子這樣好的人怎麼會殺人呢？他真殺了人嗎？不是說，娘害死了他嗎？他沒有死，卻說是他殺了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抱住姥姥的腿哭著問：姥姥，咋回事兒？你告訴我呀。

　　巧蘭娘看看年幼的外孫，不知該對他怎麼解釋，她把兔崽抱到懷裡，哭得更加傷心了。

　　狼子看看可憐的老人和孩子，又心酸又悔恨。他沉吟片刻後對他們說：大娘，兔崽，你們不要太傷心，太著急，我現在就到縣城裡去，她很快就會回來的。我給你們造下的痛苦，犯下的罪過，來世我會加倍賞還給你們的。他說完，跪到地上磕了三個頭以後，走了。

　　巧蘭娘聽了他最後那句話，心很酸。見他給她磕頭，更有點難過。他出門一會兒之後，她心裡突然有些不忍，趕快追了出去，但已經找不見狼子的蹤影了。

　　狼子摸黑上了路。他一邊三步並作兩步地急急地往縣城裡趕，一邊想著怎麼說，千萬不能有對巧蘭不利的言辭。

　　第二天下午，狼子趕到了縣城。他找到公安局以後，對值班的說：我叫郭狼子，我是來投案的。

　　公安局值班的聽他說是來投案的，看看他問：投案的？你做了什麼案嗎？

　　狼子說：敖包村的張貴富是我殺害的，與巧蘭沒有關係，請你們快把她放了吧。

　　公安局值班的聽說張貴富是他殺害的，非常重視，立刻通知了此案的辦案人員。

　　辦案人員聽了十分吃驚，因為這個案子根據巧蘭的交代，已經審結完畢，就等著宣判了，現在又突然來了投案的人，是案子弄錯了還是怎麼回事，他們立即對狼子進行了訊問。

　　狼子告訴辦案人員說，他所以要殺害張貴富，是因為張貴富長期欺負他，毀壞了他的名聲，尤其娶妻的時候，壘高牆防他，在全村人面前羞辱他，使他沒臉見人，無法活下去，便起了殺人報仇之心。他說：因為巧蘭是個特別俠義特別善良的人。她念我從小沒有父母，生活得太苦，可憐我，想替我償命。她說的都是瞎編的。你們要是信了她的話，就會辦成錯案冤案，我的良心也無法安寧。我求求你們相信我，快定我的罪。希望你們要寬大楊巧蘭，她是無辜的，全是因為我太壞，殺我剮我都是罪有應得，要是叫她受罪，我死不瞑目啊！

　　辦案人員問他是怎樣殺害的張貴富，他說是他拿了毒獸的藥，投到張貴富的飯裡，把張貴富毒死的。辦案人員要他說說投毒的具體經過，狼子說：我拿上毒藥以後，有好幾天盯在他家大門外，等著機會。那一天，快吃飯的時候，看見他正好出來去打醋了，就趕快溜了進去。當時他媳婦正好去廁所了，我就進了屋，把藥放到鹵裡以後，很快地離開了。

　　狼子的交代讓辦案人員感到疑惑的是，怎麼那麼巧，他去投毒，巧蘭就正好去了廁所，不但沒有看見他，而且只有張貴富吃了那鹵，中毒死了，巧蘭卻一點兒事也沒有。他們很自然地想到，狼子一定跟巧蘭是姦情關係，巧蘭想保護他，他又想保護巧蘭，可見倆人陷得很深。他們因此嚴加審問狼子，要他老實交代犯罪的真實情況。狼子咬定自己的交代真實，並一再強調與巧蘭無關，要他們放了巧蘭。辦案人員自然不會聽他的，隨即將他收了監。

　　雖說辦案人員認定狼子與巧蘭准有姦情，但他們無法解釋的是，他倆的姦情是怎麼發生的？張貴富自結婚以後，只要他離開家，就要把大門和房門都鎖上。這個情況，村裡的人都是證實的，既然如此，他們怎麼見面？怎麼發生姦情呢？這個疑問，讓辦案人員感到迷惑而又興趣。他們決心揭開這個秘密，弄個水落石出。

　　蹲在監號裡的巧蘭，最擔心的就是狼子不聽她的話。她很慶倖自己主動作了交代，辦案人員很快就相信了她。從而一連兩天沒有提她審問的情況，她判斷他們已經認定了，這正是她所希望的。她想，這樣一方面保住了狼子，另方面由她給貴富抵命也最合適。因為全是由她引起的，如果沒有她，貴富不會死。她感到非常對不起貴富，只有為貴富抵命，她才心安。她一死，既躲了世人的唾駡，也可到陰間去向貴富贖罪，任憑他的懲罰。她最怕案子拖得時間長，狼子在外不放心，回來了，知道了。那他一定不會幹，那就全壞了。她哪裡知道，她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當監號的門忽然打開，兩個帶槍的押解站在門口的時候，巧蘭還以為是要押她去上路了。此時此刻，她雖然覺得如願以償，但一想到那臨別的槍聲，心還是禁不住地震顫了一下。隨之，對兔崽，對母親和對狼子的想念，突然間變得非常的強烈。押解喊了聲快一點，她趕快站起來，一邊拖著沉重的腳鐐往監外走，一邊默默在心裡向親人們告別著，為他們祈禱著。然而，她又被押到了審訊室。這讓她心裡又犯起了疑惑。

　　審訊室裡的氣氛與前幾次有些不同，不但坐在上邊的要審問她的人比前幾次都多，而且一個個面帶殺氣，非常的嚴肅。巧蘭忐忑不安地猜測著他們將要問她什麼，慢慢在他們的面前坐了下來。審訊一開始，還和前幾次一樣，問過她的姓名等等以後，要她又作了一回交代。交代完，問她說的是不是實話，她說完全是實話。一個審訊人員突然大聲地呵斥道：你胡說！你的交代不真實，你必須老老實實地交代！

　　巧蘭以為審訊人員在做最後的核實，為了防止萬一，才這樣嚇唬她，所以她咬定交代的全是實情，沒有胡說。但審訊人員接下來的一個問話，把她嚇懵了。

　　審訊人員問：你認識狼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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