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50)_劉儒

五十

　　狼子低垂著頭，如坐針氈般地聽著那讓他無法忍受的歡呼聲。

　　老三又訓斥大夥說：他媽的別再嚷嚷了！門口那誰，注意聽著點風啊。隨即他看下狼子說：嗨，先說說，你犯的什麼事。

　　狼子不願認他的套，低著頭沒有回答。但在老三的厲聲催問下，他不得不回答說是殺人。

　　老三便進一步問他說：是因財殺人，因仇殺人，還是因情殺人？

　　狼子只說了因情兩個字。

　　老三一下子高興地大聲說：他說是因情殺人，是情殺，好啊！我猜准是這樣的，果真如此，是條漢子。為了女人，殺人坐牢值得。他又問狼子殺死沒有？狼子點頭。他再問狼子判的是無期還是死緩？狼子說是死緩。還問狼子把那女人怎麼了？

　　狼子實在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他低下頭，傷心地落淚了。

　　老三以為自己發現了狼子的秘密，高興地說：我明白了，那個女人被槍斃了是不是？一定是的。好傢伙，原來你是個高手啊狼子，你殺了人，讓那個娘們做了主兇犯，替你去抵命了，幹得不錯嘛。你傷心什麼？是有點與心不忍，還是又想那個娘們了？行了，別他媽假猩猩的了，事已如此，後悔也沒有球用了。說明你精是精，但還沒有精到家，如果你把人殺得神不知鬼不曉，犯不了事，你現在還能睡著那個女人。既然沒有精到家，事犯了，能叫那女人去抵命，也算你很精的了，不然，我們還沒有機會聽你的故事呢。來吧，現在開始從頭講，把你們那事，詳詳細細給大夥說一遍。一個晚上說不完，能說多少個晚上說多少個晚上，反正要仔細。來吧，你開始說吧。

　　狼子決意不說他跟巧蘭大姐的事。因為巧蘭大姐在他的心裡，是最純潔，最善良，最高大，最神聖，最讓他尊崇的偶像，他覺得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問題上因懼怕他們，而滿足他們的淫穢欲望，把巧蘭大姐貶損一番。老三說的那些話，已經是對巧蘭大姐很大的污辱了，如果不是在這個地方，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早就痛斥了，他怎麼還能迎合他們，再往巧蘭大姐的亡魂上潑撒髒水呢？他想，他們想怎麼懲罰他就怎麼懲罰吧，反正他不能再做對不起巧蘭大姐的事情。狼子拿定了這個主意，低頭沉默不語，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

　　老三見他低頭不語，催他說：快說呀！不知從哪裡說起是嗎？就從你第一次見到那個騷女人開始，說吧！

　　狼子聽他又口出髒話，抬起頭來，憤怒地看了他一眼。

　　老三又著急又生氣地說：媽的，看我幹什麼？你說呀！

　　狼子不得不告訴他說：我，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老三的雙眼一瞪：啥？沒有什麼好說的？你他媽弄人家不知弄了多少回了，弄得把人家的男人都殺了，最後還把人家弄到地獄了去了，還沒有什麼好說的呀？你做都做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嗎？快說，大夥可都等著呢。

　　狼子求他說：對不起，我確實沒有什麼好說的，求你了，你就饒了我吧。

　　老三火了：什麼？饒了你？你他媽給臉不要臉，你是想松松筋骨還是怎麼著？他說著站起來，就要揍狼子。

　　小霸王拉住老三說：你先坐下，把話說明白了，我瞧狼子不是不聽話的榆木疙瘩。他隨即轉向狼子說：狼子，我告訴一下咱們這裡的規矩，凡是到了咱們這裡的，都要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事，說給大夥兒聽。這個規矩，誰都不能破，誰都不能例外。另外，你也不要有什麼顧慮，是怎麼就怎麼說，誰也不會，也不敢，把你說的往管教那裡報告。這下你明白了嗎？

　　狼子說：我明是明白了，可我確實沒有什麼好說的。因為，因為我不是你們所想像的那樣。

　　小霸王立即問他：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樣？那你到底是咋樣的？你是咋樣的就咋樣說啊，我們正想聽聽你那特殊的樣兒呢。

　　屋裡的人立時轟然大笑了。

　　狼子想，在這些被罪惡蒙住了善良心靈的人面前，他沒法給他們講道理，也沒法讓他們理解自己的心情，他只有做孫子求他們一條路。所以他說：我求你們，求大夥放過我這一關吧，我確實，確實不好說。只要放過我這一關，你們叫我幹什麼都成。我求求你們了！他說著，給喬大頭他們跪下了。

　　小霸王看看狼子，又看看喬大頭。喬大頭不動聲色地從鋪上坐了起來。小霸王又看著狼子說：他媽的，你那點事就那麼金貴？只要不說，叫你幹啥都成？那我叫你吃屎，你也吃呀？

　　老三聽了小霸王這話，跳下鋪，好像就要拿屎給狼子吃。

　　喬大頭這時擺了一下手。小霸王和老三都看著喬大頭。全屋裡的人也都屏氣凝神地看著喬大頭。喬大頭那雙射著凶光的眼睛，盯在狼子的身上半天都沒有動。在他看來，狼子雖然說了很損自己的告饒話，而且給他跪在了面前，說明狼子是怕他服他的，但狼子不說自己的事，還是不聽他的話，還是在損他的威嚴，這不但違了他立下的規矩，實際也是在大夥面前丟他的臉，這是萬萬不行的！他必須讓狼子完完全全聽他的話，叫他幹什麼，就得幹什麼，沒有任何價錢可講。別說狼子肯吃屎，就是願意死也不成。他看著狼子在心裡想，這樣一個壯士，這樣一個殺了人還能活下來的漢子，他怎麼能輕易就征服了他呢？他使出的這種表面服他的軟辦法，說不定就是一種計謀和策略，他豈能上當。他應該使出真槍實彈，好好地教訓教訓他，使他真正地服他，真正地聽他的話才成。

　　小霸王和老三見喬大頭半天不說話，也不給他們暗示，有些著急地看著他。全屋裡的人也在屏氣凝神地看著喬大頭。不少人在為狼子捏著一把汗。狼子禁不住抬頭看了一下喬大頭。

　　喬大頭終於說話了。他對狼子說：你起來。

　　狼子看看他，以為他真要饒過自己了，慢慢地站了起來。

　　喬大頭這時說：我最看不起的是軟骨頭，就是向人下跪求饒的人。你要真是條漢子，你就不要做這種既損己，又叫別人噁心的舉動。老子要的是，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是你的乞求，也不是你的下跪。你現在痛痛快快地告訴我，你是做，還是不做？

　　狼子騰地一下又給他跪下說：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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