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51)_劉儒

五十一

　　喬大頭輕蔑地笑了笑，看了下老三。老三立即將手裡的煙捲嘬紅，對到狼子的背上。狼子被燙得啊呀一聲慘叫。

　　屋裡的人全被這慘景嚇愣了。因為喬大頭他們過去雖然懲罰過人，但從來還沒有用過這樣殘酷的手段。不少人為狼子抱屈，但不敢說話。也有人認為是狼子自找苦吃，因為以前進來的人，到了這個關口上，都就順當地聽從了，他們不理解狼子為何不肯說，這不是找著受罪嗎？

　　要放著狼子從前的性情，他早就跳起來把老三他們打倒在地了。可現在，為了顧全自己的企望的前景，他忍著巨痛，看看獰笑著的老三和小霸王，看看黑著臉的喬大頭，依然跪著沒有動，心想，也許這樣懲罰了他以後，就會放過他了。

　　但狼子想錯了，這幾個沒有人性的傢伙，要的只是他們自己的威嚴，根本不同情別人，也不顧及後果，他們甚至不怕有人告發，不怕給他們加刑。他們一直抱著破罐破摔的思想，自在獄內得勢以後，也自信不敢有人告發，所以更加肆無忌憚，想做的事，一定要做成。狼子的頑強，似乎倒越法發起了他們要制服他的欲望。老三和小霸王看著喬大頭，只等喬大頭一個信號，他們馬上就會拳腳相加地教訓這個不肯聽的狼子。然而，喬大頭有他制服狼子的想法，他不想現在就揍他，他要一點一點，慢慢地制他。他對狼子說：你不還跪著不想起來嗎？那你就繼續跪著，多會兒想通了，願意聽話了再起來。我們大家可都困了，大家睡吧。

　　屋裡的人紛紛地躺下了。可誰能睡得住呢？看看狼子還在那裡跪著，大夥的心裡都很是不忍。一開始想聽狼子風流之事的興趣，這時幾乎都沒有了。他們有的偷偷為狼子抱屈，有的想勸喬大頭饒了狼子，但不敢說，也有的想勸勸狼子說，自古好漢不吃眼前虧，你為什麼不快答應下，非要找罪受呢？可這話畢竟還是沒有說。因為他們看得清楚，喬大頭他們那麼制他，他都不肯說，一句勸話哪裡能動了狼子的心呢。李貴仁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對跟前的人說：我看呀，他跟那女人一定不是一般的關係，那女人的死，一定讓他很後悔，他不願再往那死去的女人身上潑髒水，大概寧死他都不會的。

　　狼子跪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決心用自己忍受折磨的舉動，感化喬大頭他們，保護住巧蘭大姐的尊嚴。

　　負責在門口處看風的人，發出了一個信號。屋裡立刻停止了說話聲，變得靜悄悄的了。

　　巡查的人來了。他們到這個宿舍門外注意聽了聽，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便離開這裡，往別處去巡查了。

　　狼子真希望巡查的能到屋裡來，這樣他就得救了。可巡查的沒有進來，他幾乎聽到了他們遠去的腳步聲，非常失望地暗暗歎了一口氣。

　　夜已經很深了，整個監獄裡都非常的靜。三中隊的宿舍裡有了熟睡的鼾聲，絕大多數人已經進入夢鄉了，惟獨狼子還在那裡跪著。他還是存著一個質樸的想法，想用這樣的舉動感化喬大頭他們。他想，他們總還是人，他不信他一直這樣跪著，他們會無動於衷。他們不說，他就跪一夜。他不怕，他受得了。他要看看，他們到底會怎麼辦。所以，他就這樣跪著，一直地跪著。

　　天快亮的時候，喬大頭睡醒了。他看看還跪在那裡的狼子，用腳蹬了蹬睡在旁邊的小霸王和老三。小霸王和老三被蹬醒以後，立即坐起來問喬大頭有什麼事。喬大頭用嘴指了一下跪在那裡的狼子，他倆似乎才想起了這碼子事，趕快下了鋪問狼子：他媽的，你現在想通了沒有？

　　狼子看看他們，還是乞求說：兄弟，饒了我吧。

　　老三一聽就火了：怎麼，你還沒有想通啊？還不肯聽我們的話是不是？

　　狼子繼續乞求說：請原諒，我實在不能。求你們看在我跪了一夜的份兒上，就放過我，饒了我吧。

　　老三要說什麼，小霸王攔住他：別說了。他隨即用眼光請示一下喬大頭，得到喬大頭的允許後，立刻向狼子拳腳相加。老三也同時上了手。狼子雙手抱住頭，任憑他們拳打足踢，咬住牙忍受著。

　　屋裡的人全被驚醒了。大家心痛地看著，誰也不敢上前阻止。

　　直到把狼子打得趴在那裡不動了，他們才停了手。小霸王擦了擦額頭的汗，餘怒未息地說：他媽的！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敢在老子們面前違抗？你他媽的你看著，你多會不投降，多會就沒有完。不投降，就叫你滅亡！

　　喬大頭這時對大家說：大夥聽著，他要是今天裝病不出工，他要敢說是誰打了他，大夥就說他是自找的，他不服罪，他謾駡政府，我們勸他，他不聽，還動手打人，所以我揍了他。

　　趴在地上的狼子，聽到了喬大頭說的這些話。他心裡明白，喬大頭在威脅大家，要大家跟他們站在一起，他們不但打了他，還要把責任，把罪名加在他的頭上。以他們的勢力，大家肯定不敢違背他們，肯定不敢說真話，如果他去報告，甚至如果他不出工，都不會有他的好處。這幾個惡魔，他該怎麼辦呢？

　　李貴仁走到狼子跟前來了。他想看看把狼子打得怎麼樣了，但又怕得罪了喬大頭他們，所以向喬大頭點點頭，曲曲腰說：得快快看看他，要真打壞了打死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他說了這話，見喬大頭他們沒有什麼反對的表示，才上去把狼子從地上扶起來，扶到了他的鋪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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