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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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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管教說:我還以為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呢,原來想說的就是這個。我是不願意你走,但這不是主要的。你願意到最艱苦的地方去,這沒有錯,可你想沒有想過,難道在這裡,就不能繼續發揮你的作用了嗎?不要忘了,你從死緩到無期,從無期減到二十年,可都是在農支三中隊實現的呀。你怎麼能剛開完減刑大會,就有這樣的想法呢?你是不是驕敖了?是不是想到那裡奔騰兩年,就可以出去了?你太著急了吧狼子? 狼子趕快檢討說:葛管教,不是的,絕對不是的。我怎麼能忘了三中隊和您的恩德啊,沒有三中隊和您,就沒有我狼子的今天呀。從我內心裡講,我也是不願離開您,離開三中隊啊。只是我想,我想到一個更艱苦的地方去熬煉自己,並不是急著想出去,政府對我已經夠寬大的了,剛給我減成了二十年,我是非常非常地感激啊! 葛管教說:你要知道,這是在監獄,就是在社會上的單位裡,也不是誰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的,你怎麼能隨便提出想去這裡那裡的要求呢? 狼子一聽葛管教嚴肅的口氣,知道自己的想法要被擱置了,急得什麼似的。他不得不向葛管教說了他這個想法形成的過程。他學了那個犯人說的話,說了他不服那個犯人的說法,想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三中隊給他減刑是正確的,他狼子是經得住任何考驗的,到了鑄造廠,他一樣能夠幹得好,他要為政府的正確爭這一口氣。 想不到葛管教聽了他這話,臉色一下子改變了。他高興地說:你,你這話怎麼不早說呢?好,我同意。我馬上給鄭隊長說,向上請示。不過,有句話你得記住了,在沒有定下來以前,你不要給隊裡任何人講。上面同意了,只能是你一個人走。 狼子的請求很快被批准了。喬大頭等隊裡的人聽說以後,都感到很突然,都不願意讓狼子走,有的則要求跟狼子同去。當然不走是不可能了,上面已經決定,誰也挽留不住。想同去的,鄭隊長講了死話,誰也不許再提。葛管教不讓狼子事前給大夥透風,就是怕狼子再影響帶走了別的人。 通知下來的當天晚上,鄭隊長主持在犯人的宿舍裡開了一個歡送狼子的會。鄭隊長在會上講了他為什麼同意狼子走,講了對狼子的希望,講了隊裡的人今後應該怎麼做,應該怎麼像狼子在的時候一樣,把改造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狼子在發言中深切地感謝葛管教、鄭隊長和全隊犯友過來對自己的關心,愛護和幫助,向大家表示了自己今後的決心。犯友們爭著發言,說了許多許多感人的話語。到最後,所有的人都落淚了。 鑄造廠的犯人卻沒有對狼子表現出些許的歡迎。他們不但不歡迎狼子,還用嘲弄甚至是敵視的眼光看著狼子的到來。因為他們已經知道狼子在農場三中隊的作為,知道他是從死緩減到二十年的,也知道狼子是主動要求到鑄造廠來的。所以他們便認為,狼子的到來,是對他們的蔑視,狼子不但不會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好事,只能使他們更加勞命,更加地不舒心。 狼子被分到了鑄造一中隊。一中隊的李管教倒是對狼子很歡迎,很熱情。他帶狼子到一中隊宿舍的時候,正是一中隊休息起來準備去換班,全隊的犯人都在宿舍裡,他們看狼子的那種眼神,讓狼子明顯地感到他們對他的抵觸。李管教向他們介紹了狼子,他們任何的反應都沒有。李管教有些生氣地說:叫你們給郭狼子騰出個鋪位來,你們怎麼還沒有騰出來呀? 那些犯人聽了李管教的這個問話,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他們相互看看,就要出去上班。李管教氣得正要發作,狼子說:李管教,我的鋪位您不要管了,等晚上我再跟他們一起弄吧。 那些犯人見李管教沒有再說什麼,便紛紛離開了宿舍。 狼子一看他們都去上班了,放下鋪蓋對李管教說:李管教,那我就去上班了。 李管教說:你今天剛來,不用上班,你先休息休息。 狼子說:不,李管教,我不用休息,我去上班,我走了李管教。他說著就跑出了宿舍。 李管教看著狼子跑出去了,欲喊又止,很受感動。 一中隊的犯人們見狼子追出來隨在了他們的隊尾,便有幾個人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說了起來。外號糊塗,真名叫胡明的說:他媽的,瞧把他積極的那球樣兒!那麼積極,怎麼也跑監獄裡來了呢?一個叫趙拉拉的接上說:人家那叫掉到茅坑裡,也忘不了舔屁股。在農場支隊混得不錯嘛,不但沒有進了鬼門關,還要來改造咱們了,心氣兒很高啊。外號發球,真名叫邱發的說:他想拿咱們兄弟的血汗鋪自己的路,沒門兒!外號光蛋,真名叫陳光的,就在狼子的前面,他接上說:想軋別人身上的血和汗,先看看自已身上有多少血,有多少汗吧,等著瞧吧!他說完,回頭看了一下狼子。 狼子對以上幾個人說的話,有的聽見了,有的沒有聽見,陳光的話他聽得最清楚。在陳光回頭看他的時候,他認出來了,這個陳光正是宣佈減刑的大會上,坐在他旁邊說了那話的人。狼子沒有生他們的氣,他理解他們,他在農場三中隊的實踐,使他有足夠的信心跟他們搞好關係。 上班的車間快要到了,老遠就感到了從那車間裡幅射出來的很烤人的熱浪。犯人們都不時地看看狼子。狼子心裡清楚地知道,一場來自新的生產環境和新的犯友對他的考驗,馬上就要開始了。他懷著對罪惡的痛恨,對巧蘭大姐的愧疚和對實現未來計畫的堅定信心,沉穩地大步地走著,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畏怯的神色,而且充滿了必勝的情態。 一進車間大門,就像到了一個灼熱的世界。這個車間裡,一邊是化鐵爐,一邊是翻砂澆鑄的作業場,裡頭爐火熊熊,熱浪滾滾,煙塵彌漫,環境非常的惡劣。一中隊接上班以後,上個班的人馬上就撤走了。 胡明他們接上班以後,站在那裡,沒有及時去幹活。趙拉拉、邱發和陳光看看狼子,又看看胡明。他倆的意思是叫胡明指示狼子去幹。胡明不願意跟狼子說話,他拿起鐵鍬到化鐵爐跟前,往爐堂裡扔了一鍬焦炭,丟下鍬就又離開了。 狼子頭一回到這裡,不知道該幹什麼。他正要問他們,見胡明扔了一鍬焦炭又放下了鍬,知道了現在該幹的是什麼,他上去拿起鍬,就幹了起來。化鐵爐跟前的溫度非常高,一般一個人到跟前加兩鍬,就得趕快退回來,然後由另一個人再上去,幾個人輪換著,才可以堅持得了。狼子上去以後,一直一個人堅持著。他手不離鍬,也不後退,一鍬一鍬地加著。爐堂裡的火,烤得他周身火辣辣的疼,汗水就如水澆一般地往下流淌著。 胡明幾個人站在那裡一邊喝水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要看看狼子到底能堅持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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