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78)_劉儒

七十八

　　狼子總想讓喬大頭相信，他和易娜純屬巧遇，絕沒有別的什麼意思，所以他在喝酒間多次說到自己出獄的經過，多次說他出獄後，直接回老家看了看，來市里就想找喬大頭他們，但在街上忽然碰上了易娜云云。他這樣做的結果，不但反使喬大頭心生疑惑，而且讓易娜很不高興。

　　喬大頭因為心裡不痛快，便拼命地喝酒，最後喝醉了。

　　這頓飯吃得幾個人都不愉快。易娜見醉了的喬大頭，不時往她身上撞，並不斷說些讓她不高興的話，便首先告辭走了。喬大頭見易娜離他而去，更是情緒激動，又哭又鬧。狼子、小霸王和老三只好扶著他回家。

　　喬大頭的家，在市區一個很窄小的胡同裡，家裡有兩間平房。喬大頭的父母都在喬大頭服刑期間去世了，家裡現在就只有喬大頭一個人。他們把喬大頭扶到家裡躺下，給他燒水沏茶，為他解酒忙活了好一陣子。喬大頭吐了幾次，又喝了些茶之後，慢慢地平靜下來，躺下睡著了。

　　狼子這時問小霸王和老三，喬大頭和易娜到底怎麼了。

　　小霸王說：我也說不好，自出獄以後，他倆好像沒有怎麼在一塊過。也沒有聽大頭說過鬧什麼彆扭，只是覺得大頭的情緒好幾天，差幾天。按說，都三十多的人了，要是好，該結婚了呀。

　　老三說：結什麼婚，你看看他這家裡，拿什麼結婚呢？不過，我覺得重要的還不是錢，是，是，這怎麼說呢？他看看狼子，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小霸王說：你瞧你，要說就把話挑明白，當著狼子大哥的面，有什麼必要躲躲閃閃的。狼子哥，我給你把話挑明瞭吧，娜娜的心大概已經不在大頭身上了，大概想的是你呀。

　　狼子很感激小霸王能把話挑明瞭，他說：你能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很好。今天在酒館裡你們碰上我跟娜娜在一起，你們肯定就有了這個想法，大頭恐怕更是，這也是他喝醉的主要原因。可我告訴你們，我今天和娜娜確實是巧遇，我可以當著你們倆對天發誓，我們中間是絕對沒有什麼的。

　　小霸王說：你說的我完全相信，可你沒有那樣想，不等於娜娜沒有那樣想，我看娜娜對你是絕對有那意思的。自打那回獄裡發生火災，娜娜就對大頭冷心了，雖說那陣經過做工作，緩和了關係，但那只是個表面現象，實際上娜娜從那個時候恐怕就沒有跟大頭的想法了。她恐怕從那時就對你……

　　老三接上說：他說的一點都不錯。我看娜娜是鐵心了，你就是怎麼往一塊捏合他倆，我看都是白費。這，這該怎麼辦呢？

　　狼子說：情況要真如你們說的，這也好辦。反正我這裡，你們盡可以相信，別說我不打算結婚，就是結，我也絕不會做出傷害朋友，傷害喬風的事情。我們儘量做娜娜的工作吧，如果最後做不通，也沒有辦法，因為娜娜有她的自由，我們沒有辦法非讓她聽我們的。吃飯的時候，我就想，我們不能讓大頭和娜娜的事，攪了我們的團結，誤了我們要做的事情。我們好容易都出獄了，應該快想想做些什麼。我到市里來，正想找你們說說這個的。現在大頭睡著了，等明天他清醒了，我再跟他說。你們倆先說說，你們已經出來一段時間了，你們都做了些什麼，還有些什麼打算。

　　小霸王和老三相互看看後，小霸王說：一言難盡。我們想就業，到哪裡哪裡不要，到處受歧視。想擺個小攤，做點小買賣吧，手裡又沒有錢。所以，到現在，還閑著，怪悶的。

　　老三接上說：我瞧如今這形勢，找鐵飯碗，很難了。就是找上，也不定有飯吃，說不定哪一天還得下崗。政府現在號召發展民營企業，就是鼓勵個人辦企業，做買賣。已有一些人辦了，做了，都發了。可咱們，就是缺錢呀。

　　狼子聽了他們倆說的情況，心裡也就明白了。他自己根本就沒有想找什麼鐵飯碗。他只是想，什麼能掙錢，就幹什麼。政府鼓勵個人辦企業做買賣的政策，正合他的心意。他把來市里的路上，產生的辦個鑄造廠，生產鑄鐵管和暖汽片的想法給他倆一說，他倆也覺得非常好。最後的難題，還是落在了資金上，他們手裡分文沒有，如何才能把鑄造廠辦起來呢？

　　雖然三個人想出了許多辦法，但覺得哪個辦法也行不通。比方他們想到了找親戚找朋友借，可一想各人的親戚朋友，都比較窮，就是願意借給他們，也不過三百五百，三千五千，等於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他們的問題。再比方想到了找銀行貸款，可他們沒有財產可以抵壓，也找不到給他們擔保的人，銀行肯定不會貸款給他們的。還想到了高利息的集資。可他們都是剛從監獄裡出來的人，誰會相信他們，誰肯願意把錢交給他們用呢？

　　在一籌莫展的情況下，老三忽然想到了一個事。他說市里的許多企業，現在正在搞競爭承包，據他瞭解，其中機械廠提出來，不管是誰，只要有辦法能讓機械廠擺脫困境，保證職工的工資，無論廠內廠外，包括社會上的人士，都可以參加競爭，成為機械廠的承包領頭人。老三最後說：狼子哥，你有這個把握沒有？你要有把握，咱們試試。承包不了全廠，承包他的鑄造車間也可以啊。

　　狼子覺得，這倒也是個辦法，他們可以把機械廠改造成鑄造廠，他相信就憑鑄鐵管和暖汽片這兩個產品，完全能夠扭轉機械廠的困難局面，保證職工工資絕對沒有問題。在那裡立住了腳，以後就可以圖謀更大的發展。

　　為了能夠做成這個事，狼子與小霸王、老三商量謀劃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喬大頭醒來以後，他又對喬大頭說，並且說服喬大頭放下娜娜那個包袱，先積極投入到找事情做上來。喬大頭見狼子絲毫沒有要搶他娜娜的思想，心裡高興，也同意參加機械廠承包競爭。於是，他們立即動身，到機械廠報名。

　　機械廠負責接待報名的人，聽了狼子的承包方案以後，感到很滿意。在問及他們的具體情況時，喬大頭企圖隱瞞勞改釋放一節，狼子及時作了糾正，說明他們曾因犯罪勞改過。想不到他把這話一說，負責接待報名的人，立刻就有點另眼看待他們了。他對他們最後說：你們的情況，我會向領導和職代會如實彙報的，你們回去等著消息吧。

　　他們從接待人員的態度變化中，預感到了情況的不妙。果不其然，兩天以後當他們又去問情況的時候，他們參加承包競爭的資格被取消了。喬大頭、小霸王和老三聽了以後，非常生氣，認為這是對勞改釋放人員的歧視，要去找市里的領導。狼子說：算了吧，說不定原因不在市里的領導，而在廠裡的職工，人家信不過我們，我們去找市領導有什麼用？我們又拿不出讓人家相信的東西。

　　那怎麼辦呢？喬大頭、小霸王和老三又陷入了無路可走的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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