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86)_劉儒

八十六

　　狼子首先端起酒杯來說：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請允許我先說幾句。我們幾個算是前世有緣，在獄裡相識，又在這裡相聚。此時此刻，我想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們不能忘了我們犯過的罪，不能忘了政府對我們的寬大和對我們的希望。我們就要在社會上做事了，我們做的事一定要能對得起政府，一定要能體現出，我們是在繼續贖罪的。第二句話是，我們要像在獄裡那樣苦幹大幹，一刻也不能放鬆自己，一刻也不能得過且過，我們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鑄造廠辦起來，要生產出最好的產品，一路大發，年年勝利，五年以後，我們不但要歸還王玉財的全部本金，還要給他適當的酬謝，以感謝他對我們的支持和幫助，讓他提出的那個擔保條件，成為一句笑談。第三句話是，我們幾個人一定要團結得像一個人一樣，誰也不許有外心，誰也不能退坡。有了矛盾和問題，咱們要及時坐下來談心，不許窩在心裡。一句話，我們幾個人一定要齊心協力，把鑄造廠辦成了，辦好了，過多少年以後，讓人說，勞改出來的人，真成了好人，真能幹成點事。你們要贊成我說的這三句話，就跟我一起把這杯幹了！

　　大家齊聲喊好，五隻杯子相碰，一飲而盡，連平時不喝酒的易娜，也幹了個一點兒不剩。

　　接著，喬大頭、小霸王、老三和易娜，分別向狼子敬酒，都表示對狼子的真誠謝意，說是如果不在獄裡與狼子相識，就沒有他們的今天。狼子則連連推說，不是他幫了他們，而是他們幫了他，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就沒有他狼子的今天。在相互的謙讓中，表現出了他們之間的兄弟般的深厚情義。

　　在談到怎麼辦廠時，狼子說：我們要先生產，後建廠。就是要抓緊時間，先把鑄造車間弄起來，先開始生產，然後再搞別的，不能等把廠子的一切都弄好了，再生產。我想這樣可以讓花進去的錢，儘管活起來。而且生產一上，也會促使其它快上。再就是，從生產第一根管子，第一片暖汽片開始，就要嚴把品質關，保證生產的管子、暖汽片，是市場上品質最好的管子、暖汽片，而且成本要低，買價也要是市場上最低的。另一個是，從開工廠一開始，就從明天起，開始跑銷路，搞宣傳，拉定單。要把產品的銷路，當成廠子存活的關鍵。還有一個就是，我們的一切用工，都要按效益給工錢。這是我初步想到的，大家都說說，一定要從一開始，就把廠子的根基紮得牢牢的。

　　大家在他說的基礎上，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一個完整的開工廠方案討論出來了。喬大頭、小霸王、老三和易娜四個人一致推狼子為廠長，狼子推不出去，只好應了下來。最後說到廠子的名稱，喬大頭等人提了很多，狼子的意見就叫張垣新生鑄造廠。喬大頭認為叫新生不合適，因為新生都是勞改廠子的叫法。其他人也認為此名稱不妥。

　　狼子說：我認為這個名稱最好。新生有什麼不好？新生正符合我們的情況嘛。我們不怕人說我們是勞改出來的人辦的廠子，這損不了我們，影響不了我們廠子的名譽，關鍵是我們的產品怎麼樣。我倒覺得，我們正可以從這裡提高我們廠子的聲譽和我們產品的知名度。讓全國都知道，張垣市有個勞改釋放人員辦的鑄造廠，產品怎麼怎麼的好。這不跟任何鑄造廠都不一樣了嘛，全國就咱一家嘛，有什麼不好呢？

　　經他這樣一說，易娜、小霸王和老三都覺得有道理，表示贊成。喬大頭礙於大傢伙的意見已趨一致，只好也表示贊成。其實，在他的腦海裡縈繞著的一個重要的思想，是想把自己勞改過的事一筆勾消了。出獄之後，他就曾想過，改了自己的名字，不讓人知道他是個犯過罪的人。這和狼子的想法正好相反。他知道，他要把自己的這個想法說出來，肯定會遭到狼子的批判。尤其他見易娜同意了，覺得他不能再跟易娜持相反的意見，所以，他的表態看起來很痛快，實際心裡並不是那麼回事。廠名就這樣定下來了。

　　狼子有點急不可耐，他在酒桌上便執行起廠長的職權說：現在我分一下工，明天就分頭行動，開始工作。喬風，娜娜，你們倆負責跑政府，辦建廠的一切手續。另外，產品的銷路這一塊，也歸你們倆負責。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易娜知道狼子把他倆分在一起的用意，為了支持狼子的工作，她表示同意，沒有意見。喬大頭能跟易娜在一起，自然高興，還能有什麼意見呢？

　　狼子接著說：老三和我，出去買設備。以後生產這一塊，也主要由我們倆個負責。老三，你沒有問題吧？老三回答說沒有問題。他接著又說：王恒負責聯繫建築單位和招人。以後就負責廠裡的人事、後勤及內部的一切管理工作。

　　小霸王叫苦說：你們都是兩個人搭伴，我一個人這麼多的事，能成嗎？

　　狼子說：不成也得成，現在就五個人，總得有一個人是單獨的，你以後管人事，手下的人多的是，到時你找幾個人搭伴都可以。

　　易娜接著狼子的話開玩笑說：以後你真要成咱們鑄造廠的小霸王了，除了廠長以外，你又管人，又管吃喝拉撒睡，又管廠裡的一切管理工作，權力數你大了，我們幾個到時候都得求著你了。

　　喬大頭和老三也跟著附合，幾個人又是開玩笑，又是說真的，一來二去，等於把各自的職權範圍，相互的配合，以及處事的原則，說了個明明白白。一直說到淩晨三點鐘了，為了第二天起來就能有精神地投入工作，才不得不停下談論，睡上一覺。

　　狼子非常激動，雖然躺到了床上，但怎麼也沒法入睡。他想，巧蘭大姐要他做的事，終於就要有希望了。他一定要把這個鑄造廠辦好，一定要讓巧蘭大姐的在天之靈滿意。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向巧蘭大姐述說著自己的打算和自己的想法，詢問大姐有什麼不妥。他似乎能看見大姐在向他微笑，在向他點頭。他由此知道自己的打算和想法沒有錯，剩下的關鍵，就是怎樣一個一個地去落實。晚上的討論，讓他深切地感受到，如今跟他搭伴的這幾個人，是太好了。他真慶倖能在監獄裡結識了這幾個人。他想，如果不結識他們，還不知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他還想，如果不是他強烈要求到鑄造那邊去，如果不是他不畏艱險，不怕困難地在那裡熬煉，他也不會一出來就能辦鑄造廠。而這一切，都是巧蘭大姐促使他做的。過去那麼艱難，在巧蘭大姐的促使下，他都過來了，都成功了。以後不管辦鑄造廠有多麼艱難，有巧蘭大姐促使他，他也一定能夠成功的。

　　早晨七點多鐘，他們不約而同地一起起來了。雖然僅睡了三四個小時，但每個人的精神都顯得十分旺盛，簡單擦把臉後，即各自去奔各自的任務。

　　易娜和喬大頭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就把建廠的一切手續辦下來了。在這個過程中，喬大頭受到的教育很大，他發現政府各部門，不但沒有因為他們是勞改釋放人員，設置什麼障礙，而且一聽他們要開工廠，處處大開綠燈，給了他們許多照顧，使他們用的時間，比誰都短。他們在辦完建廠的手續以後，就開始跑各房屋開發公司，推銷他們的新生暖汽片和新生下水管。小霸王負責的事情，進展也很順利，他找了一個土建包工隊，七天以後就在建廠的地面上開了工。按照狼子的要求，他讓包工隊先做鑄造車間的工程，半個月必須完成，所以包工隊一天二十四小時換人不停工，堅持晝夜作業。小霸王一方面監視包工隊的工程品質和進度，一方面在工地上立起一個招工的牌子，開始了他招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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