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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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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子一直把梅送到幾株大槐樹掩映的她家宿舍樓外邊。 梅說:「天晚點兒了,也不能請你到家坐坐了。」 勝子笑笑說:「以後再來。」就對梅招招手,轉身推了車往回走,剛要上車,聽梅在身後說了句:「哎,小心著點兒。」勝子回過頭,見梅立在樓前,消瘦單薄的身子沐浴在銀色的月光裡,映得襯衣更白,臉也更白,真如那玲瓏剔透的白梅。他的心不由地一顫,也朝她招招手,才轉身騎上車走了。 第二天晚上下了課,勝子又把梅送了回來。 第三天晚上下了課,還是勝子把梅送了回來。 路上,兩個人的談話也步步深入。勝子知道了梅的故鄉在蘇南。父親是個老機械工程師,母親是儀錶工程師。大哥在青海那邊搞地質勘探。二哥在東北當兵,是個副連長。她是老三,最小。比勝子小三歲,剛滿二十一。 過了幾天,有一天上課時,梅發現勝子沒來,也沒請假。猜他不是廠裡加班就是家裡有什麼事了。 可是當她下了課推著車子剛出校門時,卻見勝子扶著自行車站在一旁。梅「呀」了一聲,問:「你怎麼沒來上課?」勝子說:「廠裡加班。我這是請了一個半小時的假來的,送你回去還得回廠。」梅好感動,說:「你回廠吧,別誤了廠裡的活。我沒關係。跑了兩個月,膽子也大了。」勝子說:「假既然請了,就送你回去吧。從你家那裡回廠還順路。」 兩人就一塊兒騎車往梅的家去。路上,有不少小夥子姑娘騎著自行車還勾肩搭背,如一對對比翼雙飛的燕子。當兩人來到一條僻靜的馬路上,月光從槐樹上瀉下來銀子似的花花點點,地上落了一層乳白色的槐花,空氣中也飄散著槐花的清香。勝子一時覺得這地方是那麼的幽靜那麼的美好,要是挽著梅在這裡緩緩地散步那才棒呢!他幾次想伸出手去扶梅的肩,又怕她不高興不願意沒敢。到了梅家的宿舍樓前,二人下了車子,梅說:「勝子,謝謝你了。」又說,「今天上數學,老師講的課挺重要,也挺難學的。抽空我幫你補補吧。」勝子自然很樂意,就問:「什麼時間?」梅說:「我上班挺正常,也很少加班。星期天行不?」勝子說:「行。」又問,「上哪兒去?」梅笑了,歪起頭問:「你說呢?」勝子想了想,說:「我家裡,房子太窄小。再說,每到星期天我妹妹的男朋友都去。對了,」他鼓了鼓勇氣,說:「咱們上蓮花湖公園,行不?」梅爽快地說:「行。後天上午九點,在公園西南門,你等我。」勝子說:「八點半吧。」 梅說:「八點半也行。」勝子還有點兒不放心:「星期天可一定去!」梅說:「怎麼,你還信不過我?」勝子忙說:「哪能呢!」很高興地說了聲「再見!」騎上車子,如一團火奔回配件廠。 兩人的感情發生了一個飛躍,是打蓮花湖公園約會八天之後,晚上下了課,勝子送梅回家路上,梅不小心的一個「馬失前蹄」。 那天梅上穿一件白短袖襯衣,下穿一條白色的百褶裙。騎起車來裙裾翩翩飄動,如一只展翅飛翔的蝴蝶。走了一段路,他正要對梅說句什麼,忽聽「撲通」一聲,隨著一聲尖叫,梅連人帶車栽到一個下水井裡。同時有玻璃片粉碎的脆響。原來,路邊的下水井蓋子不知讓哪個賊人給偷走了。城市裡發生這樣的事屢見不鮮。有的下水井蓋子被盜走,掉進去孩子還被淹死過。 勝子忙扔下車,上前去扶梅。梅被卡在自行車的前輪與大樑之間又卡在了井口上。勝子從來還沒碰過梅,這時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先把壓在她身上的自行車輕輕搬開。又恐她掉到下水井裡去,就伸出右手摟住她的腰,將她輕輕抱到井外邊,一連聲地問:「怎麼樣?傷著哪兒了?」 梅丟了眼鏡,什麼也看不見,雙手使勁抓住勝子的胳膊,哎喲哎喲地叫著,站不起來,也說不出話。勝子想莫不是摔骨折了?先去找到梅的眼鏡,卻只剩下個細細的框。又去推過自己的車子,想扶梅上車的後座。梅卻怎麼也站不起來。勝子稍猶豫了一下,心一橫,手伸到梅的腋下,把她抱了起來,橫放在後座上。梅仍坐不住。勝子又抱起她,讓她騎跨在後座上,雙手抱住車座。勝子記起附近有個市第三人民醫院,就左手推車,右手摟住梅的腰扶著她,說:「堅持著點兒!堅持著點兒!」大步朝醫院跑去。 到了醫院門口,勝子要扶梅下來,梅卻下不來車。勝子又把她橫抱了起來,自行車「咣啷」一聲倒了沒上鎖也不管了。他走上臺階,用屁股拱開醫院的木框玻璃門,把梅放在門廳裡的連椅上,就去敲急診室的門。敲了好一陣子沒人來開,就又敲。這時門開了,露出一個戴白帽子的女護士年輕的臉來,沖他吼道:「敲麼敲麼!煩死了!」 勝子急急地說:「大夫大夫,有人摔傷了!是不是……」女護士說了句:「掛號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勝子東跑西竄到了掛號處,敲那個小窗,小窗開了。勝子說:「大、大夫,掛、掛急診!」裡面一個老鼠臉留著幾根鼠須鬍子的年輕男人冷冷地問:「內科外科?」勝子說:「外科。」就等那人給掛號單子。可老鼠臉男子沒行動。勝子問:「大夫,單子?」那男人仍是一張老陰天無表情的臉,翻翻老鼠眼:「交錢呀!不交錢能給你單子?」勝子急忙摸口袋,只帶了三四塊錢,忙遞了進去。老鼠臉男人扔出來一張單子又扔出來剩下的錢,「啪」地關上了小窗戶。 勝子跑回連椅旁,這才嚇了一跳,梅的頭上臉上全是血,胸前的襯衣被染紅了一大片。右腿上的血也直往下流,在白嫩的皮膚上如三條蚯蚓。他急忙抱起梅來到急診室門口,又敲了好一陣子,門才開了一道縫,又是露出那個女護士的半個臉。勝子把手中的單子遞給她,她才開了門。勝子抱梅進屋,女護士說:「等會兒呵!別動屋裡的東西!」就出了門。勝子以為她找大夫去了,等了好幾分鐘,不見人回來。而梅頭上的血,卻從頭髮裡滲出來,順著蒼白的臉一個勁兒地往下流。白襯衣、白裙子上的血滴如一片片梅花。梅剛才並沒看見自己身上的血,這時一摸臉上,滿手是血,心裡一害怕,鼻子就抽泣起來。她不太好意思哭出聲,兩手死死地抓住勝子的胳膊。勝子看看她的臉上、眼睛上沒有傷,才略放了點兒心。忙安慰她:「別哭別哭!別害怕!沒事兒沒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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