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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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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去辦點兒事,我保證會儘快找到房子搬出去。" 蔚子凡轉身走進房間裡面,從抽屜中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她,"這是你當初給的備用鑰匙。" "謝謝!打擾你了。"夏茹溪有些不是滋味地道謝。 她先找了兩家合作的供應商,儘管按新維康每年採購的數量詢價,由於她的公司規模小,供應商給出的價格並不理想。而新維康合作的供應商自營多家連鎖店,又與許多大企業合作,價格低到她這種小公司根本無力抗衡。 唯今之計,她只能尋找小工廠合作。小工廠的優勢是人手少、開支少、對利潤的要求自然也低,只要找到兩三家品質過關的廠家,應該能壓低價格。然而自公司開張以來,她一直沒有在濱海市找到符合要求的廠家。時間這樣緊迫,她更加沒把握。 與供應商談崩後,她當即給珍梅打了電話,要她禮拜一以新維康供應商現有的供貨價格報給趙勳。她瞭解趙勳,即使珍梅報的價格符合要求,也不可能如他所答應的那樣立即合作。這筆生意要拿下來恐怕阻礙重重。 回到住處,珍梅已經在樓下等著,把筆記型電腦和相關的工作資料給她後,又趕著赴趙勳的約會了。 蔚子凡不在家,夏茹溪直接進了書房,給電腦接上網線便開始搜索內地人工和成工更為低廉的小廠家。整個下午,她都在商務平臺上與各個廠家談運輸與交貨時間的問題。運指如飛的同時,大腦也要時刻保持清醒,才不至於在與各廠家談判時出現疏漏。 下班時間一到,廠家依次下線。她疲憊地把頭擱在鍵盤上,合上眼睛便睡著了。蔚子凡中途進來過一次,見她睡著了便輕輕地關上門,去廚房準備晚餐。 單看他熟練地切菜、下鍋、裝盤,絕對想不到他是個豪門子弟。十二歲以前,他去廚房只是出於好奇,為了看看菜是怎麼做出來的。他親手做出一盤菜,那感覺太不可思議了,明明就是傭人做的事啊,他那時就是如此想的。錦衣玉食,僕傭成群,從他一出生就過著這種生活,他也覺得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年少的他以自己的家庭背景為傲。父親管理著許多工人,所有人都對父親畢恭畢敬的,連帶著對他也客氣、討好。老師會經常問起他嚴肅的父親,蔚子凡的回話十分得體,眉宇間不禁地流露出優越感。他欣然接受別人羡慕的目光,接受別人對他父親的敬意,他覺得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他當然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了父親,這一切是否還理所當然? 直到被送到那個千里之外的小城,他才有了某些醒悟。那是一所家徒四壁的房子和兩個過於拘謹老實、衣著寒酸的人。在那樣的房子裡,他同那樣的人度過了三年的時間。 當晚,他與一貫生疏的父親同睡在一張小床上。大概自他記事以來,這是第一次與父親離得那麼近。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他激動得整夜沒睡。 鍋裡冒出青色的油煙,蔚子凡關了火,兩手支在灶臺上。因為快到那段古怪的回憶了,他忽然有了要空出時間來仔細回想的興致。 清早,父親將他從被窩里拉出來,他的目光有著少見的慈愛。 "子凡,跟我去爬山。" 那句清朗有力的話至今還清晰地迴響在耳邊,也給當時睡意正濃的他注入了相當充沛的活力。他一腳蹬開被子,骨碌一下爬下床,從他穿戴衣物的速度便能看出他很期待父子間即將到來的互動。 他們到山下時,那座山被籠罩在濃霧中,靜寂得似乎還在沉睡。踩著羊腸小徑上的樹葉,飛鳥和動物發出各種古怪的鳴啼聲,樹枝晃動,落葉紛飛,他們的腳步聲喚醒了神秘的大山,一縷陽光透過搖曳的樹枝射到他們的腳邊,霧氣消散。 這似乎不是一趟結伴而行的休閒之旅,而是一個肩負重擔的人預備用這種充滿原始氣息的方式跟另一個人進行溝通。 他學著父親的動作,攀附著身體兩旁的堅韌藤蔓爬上陡峭的小坡,進入一片森林。至今他仍然能很清晰地記起那片幽靜的森林,如果還有人去過那裡,相信也和他一樣,即使帶著滿身的傷痕回到都市,依然會讚歎森林的美妙和神奇。 也許只有那裡的陽光才是澄澈透明的、沒有一絲雜質的。倒地枯死的樹幹上長出墨綠色的青苔和珍稀的菌類,吸進肺裡的是潮濕而乾淨的空氣,偶爾也會撲來一股枯葉散發出的腐味兒。對於喜歡新奇事物的人來說,這裡大概就是天堂。那麼多不知名的植物和昆蟲,種類繁多得幾乎不會在你的眼前重複。 享受一切的同時,他昂貴的呢絨外衣被荊棘鉤破了,手背也被劃出幾道血痕,腿已經酸得抬不起來,卻還看不到森林的盡頭。走在前面的父親用彎刀劈斷荊棘和樹枝,永遠只看著前面的路,仿佛已經忘了身後的他。 父親的不近人情讓疲憊的他產生逆反心理,一屁股坐到樹幹下面,朝父親大喊著不走了。他得到的只是父親回頭的淡淡一瞥,然後,他被遺棄了。 父親逕自走到前面,轉了個彎後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沒有了同伴,森林變得神秘而恐怖,那些陌生的植物死氣沉沉的,仿佛隨時會變成妖魔鬼怪來吞噬他這個入侵者。某些動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遊蕩著,似乎正在尋找像他這種孤獨的獵物。他眼神戒備地四處張望,突然瞥見距離自己很近的樹枝,他的眼神立馬驚恐無比,那不是幻覺,一條手腕粗的蛇盤繞在樹枝上,昂著頭悠閒地對他吐出信子。 他跳起來,朝著父親消失的方向沒頭沒腦地奔跑。嘶啞的求救聲響徹整個森林,又仿佛嘲笑他一般,回音嫋嫋迴旋。 中午時分他們到達山頂,日頭正毒。父親俯瞰著山下縱橫交錯的田園,對身後的他說:"上山時我走在前面,下山就換你了。" 父親把手裡的彎刀給他,"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走在前面為你披荊斬棘了。" 當他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回到那所家徒四壁的房子後,頓時明白了凡事只能靠自己的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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