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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父親把他交給那兩個寒酸的老實人,帶走了他們的女兒。從此,他不再是企業家的兒子,他只是蔚子凡。

  被換養後,他穿著廉價的衣服,吃著鹹菜蘿蔔,好多天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不久,他生病了。這場病讓他平靜地接受了生活的驟變,卻也像換了個人。過去屬於有錢人家的溫文優雅不見了,變成了沉默寡言、孤傲固執的少年。

  其實現在想起來,那段經歷是很有趣的。他甚至不明白那時的自己為什麼不覺得享受,而覺得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三年裡,他沒有一次真正地放下自己的過去,始終記著他是某個名人的兒子,始終記得在很遠的地方,他還有另一個家。

  把菜擺上桌,他打開書房的門。她的臉枕在胳膊上睡得正香,嘴唇可愛地撅起。這副恬靜的樣子,在那個與她相似的女人身上是從未見過的。那個傢伙似乎永遠都愁眉苦臉,戚戚然得像是所有的不幸都恰巧降臨在她的身上。當然,若不是她,若不是畢業當晚發生了那樣的事,或許他還不能回到父母的身邊。也許除了恨她以外,還應該感激她。

  他敲了兩下門,輕咳一聲,"吃飯了。"

  夏茹溪睡得很淺,聽到聲音便睜開眼睛,見蔚子凡站在門外,立馬用手理著頭髮,露出臉頰上兩道髮絲留下來的痕跡,狼狽又可愛地問他:"什麼事?"

  "吃飯。"蔚子凡簡潔地答完,眉頭一皺,轉身回了餐廳。

  他出去後,夏茹溪站在窗前,對著玻璃使勁兒揉著臉頰,又扯扯衣襟,才出了書房。

  桌上只有幾個簡單的菜,菜色一看便知是男人做的--牛肉切得塊大,暗紅的顏色顯然只有七八成熟,青菜好像只是過了一下油,大約這也算作男人不拘小節的好品性。

  雖然不好看,吃起來味道卻是意料之外的好。

  "很好吃。"

  蔚子凡夾菜的動作一頓,沒有回答她,便把菜夾到自己碗裡。

  夏茹溪面對蔚子凡的冷面孔,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人際關係為何如此失敗。大約她與蔚子凡一樣,無論別人說什麼,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神情。人以群分,若是那些人不能把她吸納進自己的圈子裡,自然會對她產生排外、厭惡的感覺。

  她還不至於對蔚子凡產生厭惡感,就如同俞文勤不會厭惡她一樣。人們對於自己心裡愛著的人,都有超乎常人的寬容。

  蔚子凡對待她的態度,反倒令她為俞文勤設身處地地著想了。她那樣冷漠地對待他時,他的心情一定跟她現在一樣--窘迫、不安、失望、憤懣。

  一頓飯蔚子凡未同她說過一句話,她也不會自討沒趣,吃完飯便主動收了碗筷。

  幾平方米的小廚房亮堂堂的,節能燈的白光覆蓋在地板和櫥櫃上。夏茹溪把碗放在水龍頭下嘩嘩地沖洗著。蔚子凡原是想回房間的,可看到夏茹溪正把碗從水槽裡撈出來瀝幹,便在門口停下了步子,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明知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為什麼每次看到她時,心裡還會感覺到痛苦?總是期待她能跟自己說點兒什麼,然而她開口說出的話,總是與他的過去無關。

  難道他不希望她只是個陌生人?

  他努力地回憶起那個十五歲的女孩兒--直發披肩,瘦弱的身體至今想起來還是那麼惹人憐惜。可她現在到底在哪裡?是不是已經嫁人生子?幸福的生活使她忘了曾經狠狠地傷害過一個人。

  他再次注視著夏茹溪的背影,心裡感到微微的刺痛。

  "洗好了。"夏茹溪轉過身說。

  蔚子凡應了一聲,凝視著她的眼睛,然後愣了愣,似乎從雜亂的思緒中抓住了什麼。夏茹溪此時卻移開了視線,看著雪白的牆,仿佛在逃避他的目光,"晚上你要用書房嗎?"

  他正要說不用,卻臨時改了主意:"要用一會兒,你如果有事,可以一起用。"

  夏茹溪點點頭,垂眸看著雙手。蔚子凡像是還在等待著她說點兒什麼,仍然站在原地。然而夏茹溪卻更認真地看起自己的手來,完全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意思。他悵然若失地去了書房。

  他們都像是在安安靜靜地工作,書房裡只聽到敲打鍵盤的聲音。夏茹溪盯著筆記型電腦,整理下午尋找到的供應商資料,手上的動作緩慢下來。

  "我想用一下網路。"

  蔚子凡停下雙手,將文檔保存,"是用我的電腦還是你的?"

  "我只搜索一個位址,可以的話,用你的好了。"

  蔚子凡站到一旁,把椅子讓給她。夏茹溪坐過去,點開Google地圖開始查找,她一邊點擊著滑鼠,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瞥著喝水的蔚子凡。

  "用假學歷就是為了能進入高薪水、福利制度健全的大公司裡。"

  "嗯?"蔚子凡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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