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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2)


「子為王,母為奴,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在永巷裡,我淒婉地唱。我真的錯了!即使紅顏成白髮,曾經的冰肌雪膚覆滿塵土,如何的疼痛屈辱我都應該學會默默承受才對。我不該哭。因為你不在了,那個曾經如山峙立的人已經消失在天水之間。是永遠地、決絕地消失。

   我的山平了,水竭了,天翻地覆,歸至洪荒。這天地漆黑,她的怒如火紅岩漿,會毀滅我們母子。

   如意被毒死。我呢,那場酷刑,即使在陰曹,我也忍不住渾身戰慄。為此,我寧願不去投胎。再不要投生為人,被人灌了啞藥,熏聾耳朵,挖去眼珠,割去四肢,割去舌頭,然後扔到茅坑裡。

   如花似玉,傾國傾城的人兒。她叫我——「人彘」。

   在茅坑裡爬了三天,我才能如願以償地死去。

   後來,我曾經看見「敦煌曲子詞」裡的那個女子伏在她的情人身上。雲鬢橫斜,花搖影破,一地迷亂。她就在這樣的狼狽裡,忙忙地向情人表白:「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我聽了在地下嗤嗤笑。她連發誓也學極了我的口吻,可見如我這般又是個傻女。枕前發盡千般願,已經不時興了!聽我為你打破迷局:要休不待青山爛,天明就可以告別;水面上秤錘一定不會浮;黃河滔滔亙古長流,永遠不會枯;東西永隔參辰二星,白日絕不會出現;北斗星永遠在北方,不能回南面。

   未休即是休,何必三更見日頭?

   誓、言,不見都帶著口字嗎?偏偏是有口無心。

   可是,為什麼聽人再唱起「漢樂府」時我仍然會哀傷?婉轉清亮的鄉音入耳,我開始明白,四面楚歌,為什麼刹時就擊潰了項羽的鐵騎雄兵。再堅固的人,也抵不住相思。思鄉,纏綿繞骨,無可逃脫。

   當有人,將我曾經的誓言歌了千遍時,隔了千年,我忍不住從黑暗中將眼睜開。我要看,這誓言為何依舊如此鮮明?世間是否還有愛情存在?

   真的。依然存在吧……因為沉睡了千年,在我在醒來的一瞬,我腦海裡浮現的那個人依然是你。胸口的朱砂痣突然蔓延成血。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有時候,愛只是輸給了生死、時間,以及欲望。

   當我們回歸心海深處,那片幽藍深靜中,我是鮫人,依然會為你落淚成珠。

   愛是滄海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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