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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啦?出事了?」徐治國一步闖進來。他還沒說完,張桂雲胖碩的身體一下子變成了武功高強的滅絕師太,飛過來左右開功,「啪啪」兩記耳光打下來,清脆無比,把徐治國的眼鏡都打落到地上。張桂雲抬起右腳狠命跺去,一邊跺一邊紅著眼咬著牙說:「去死吧,去死吧!……」

  徐治國還沒反應過來,琛琛跑過去連哭帶叫:「姥爺,我害怕,老姥姥……姥姥……媽媽,我要媽媽!」

  徐治國一激靈,幾步跨進老太太屋,家裡每個屋子都雜亂不堪,沒有人氣。

  「媽、媽怎麼啦?」徐治國預感到大禍臨頭,一步一步走近張桂雲。

  「你娘死了!」張桂雲抬起頭迎著徐治國,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見徐治國還在往前走,她又重複了一遍:

  「你娘死了,讓她兒子和她孫女氣死了!」

  「死了?」

  「死了!」

  張桂雲的聲音在夜空裡尖利瘮人。

  3

  徐焦氏焦素貞還活著。

  當徐治國他們慌慌張張趕到醫院的時候,老太太身上插滿了管子。哭得最厲害的是海霞,她幾乎暈倒在老太太的身體上。丁文革去聯繫住院,海燕拿藥去了。所以,搶救的醫生把徐治國拉到一邊沉沉地說:「老太太爆發大面積心肌梗塞,還在左心前區,就是年輕人也很危險,何況老太太80多歲了,救活的可能幾乎為零。」最後,醫生沒有表情地說:「恐怕得準備後事了。」說完就從徐治國的視線裡消失了。

  這一刻,徐治國愣在那裡。現在他僅僅是身份證上編號×××××××××的徐治國,不再是呼風喚雨的徐局長。對人的生老病死,他是徐市長徐主席也沒有用,他只能用他的權利來維持老太太那口氣了。他打開了手機。

  他知道,過一會兒,各醫院最好的專家就會彙聚過來,對老太太進行會診,採取最尖端的保命措施。但老太太似乎等不了了。

  被儀器控制著的老太太突然睜開了眼,這倒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她在招呼兒子,口型像大國,卻發不出聲音。徐治國含著淚過來,抓住了他母親瘦骨嶙峋的手,老太太想說什麼,但嘴唇只是動了動,說不出話了。海霞一直跪在床頭抓著她另一隻手,但是老太太突然掙脫開,向外指去,所有的人都在猜測她的意思,但沒有誰能破解。門外,徐海燕緊緊抱著瑟瑟發抖的琛琛,她不忍心讓兒子這麼小就面對死亡。

  張桂雲過去,老太太搖頭;丁文革過去,還是搖頭;老杏花往前湊,還是搖頭。海霞猛地大叫一聲:「海燕!」沖出去把海燕拖進來,老太太嘴角向上翹了翹,海燕淚眼婆娑地對她奶奶說:「奶奶你有什麼話就說吧。」老太太嘴角在動,海燕趕緊把耳朵貼到她蠕動的嘴上,老太太氣若遊絲,飄渺的聲音在徐海燕耳中若隱若現,她說的是:

  「海燕,……我對不起你了,我……向你討樣東西,我死了,把……那金鎖……給我陪……」

  「什麼?」海燕一驚,張大了嘴。

  「傳……傳家寶給我陪……」海燕霎時明白了,她趕緊點頭,把頭湊過來。

  「奶奶你放心,我一定辦到,拿金鎖給你陪葬。」海燕趴到她耳朵上說完了,老太太嘴角翹了翹,誰都看出她在笑。

  這是老太太清醒狀態說的最後一句話。從這一刻起,老太太徐焦氏的生命之燈雖然在將近40天后才徹底熄滅,但那是植物人,是靠呼吸機、起搏器、白蛋白等東西維持的人造人。她真實的人生在這一刻已走向盡頭。

  此刻,這種情景很像古代的遺老臨終安排遺產,諸如藏金子的位置,阿裡巴巴山洞的咒語等。而且,徐焦氏的話的確除了海燕誰都沒聽到,這幾句話倒真的像咒語,很快將改變她後人的命運。但老太太不知道了,她已經沒有什麼可牽掛了。

  全家人都以為老太太咽了氣,哭得最傷心的是海霞,像哭自己的親娘;哭聲最大的卻是張桂雲,這真是人生很奇怪的現象,別看平時她們婆媳水火不容,爭了一輩子,可真要失去她的鬥爭對手,她的人生還有什麼可揪心的事?何況周圍的人,連她的丈夫女兒都不和她一心一意,都最大限度地冷落她,瞞著她,只有徐焦氏,最後一刻還在和她吵架。所以,她「媽——」地一聲哭得實心實意,把老保姆杏花的哭聲硬給嚇回去了。

  只有徐海燕沒哭。

  她像被老太太吸走了魂,定在那裡,連老太太被推出去搶救她都沒有反應。她的魂魄回到了5年前,她奶奶徐焦氏正在那兒,雙手捧著一枚鑲嵌著巴西水晶的小金鎖,在星光下看著她哪。

  ◎第三章 老婆的三種養法

  1

  徐海燕失蹤了。

  臨走前,她對丁文革說華東六省一市教育系統組織青年教師電教比武,她是教研組長,非去上海參加不可,5天就回來。可5天后,丁文革打電話到學校,學校說徐海燕請假是為她奶奶處理後事。

  張桂雲氣得在病房裡就大罵海燕不懂事,護士示意她小聲點,直朝她翻白眼。倒是海霞,一直守在病房裡勸她媽:海燕是個大人了,這麼做有她的道理。

  最慘的是丁文革。

  琛琛在老太太發病那天晚上受了驚嚇,一直咳嗽不住。丁文革下了班去幼稚園接孩子,大班的孫雪老師正給琛琛換褲子呢,中午孩子連午飯都吐了,是孫老師給他洗乾淨又晾乾了。丁文革感激地不停地說謝謝。孫老師摸著琛琛發燙的額頭,囑咐丁文革回去給琛琛熬點大米稀飯,多給孩子喝點水,孩子發高燒都在深夜。她一邊說一邊用小毛巾仔細地給琛琛擦臉,丁文革感激地不知說什麼好,抱起胖兒子就往外走。

  孫老師又把琛琛小風衣上的帽子給他戴上,客氣地說:「謝什麼?我兒子也這麼大了……」說著說著,眼圈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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