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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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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10多年來,張桂雲除了忙廠裡、忙孩子、忙家務,她還幹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那就是:監視她丈夫,懷疑她丈夫,追蹤她丈夫的行蹤,檢查她丈夫傳呼上的留言,偷聽她丈夫在衛生間或陽臺上打的每一個電話。根據徐治國的表情和口氣,回電話或不回電話,急著回或不急著回,她能揣測來電者的身份,特別是性別。但這些都毫無用處,張桂雲知己知彼,百戰百殆。 現在她心裡踏實多了。海霞不是說嗎?兩情若是久長時,正是在朝朝暮暮。她和徐治國30年的老夫老妻了,應該充滿信心。 她已經初步和海霞分了工,做最後一次努力,她去找徐治國坐下來很理智地長談一次,徐海霞去找曲莉莉,瞭解她真實的想法,套出她未來的打算。 只是,張桂雲先行一步,她想讓她閨女再休息幾天,小月子也得當大月子坐。更令她欣慰的是,她覺得海霞終於金石為開,不再把自己看成後娘一樣,老太太的惡劣陰影正一片片退去,現在她心裡已經豔陽高照。 徐治國此時卻不見了人影。 老保姆白天守在醫院,由張桂雲去送飯,夜裡徐治國就打發保姆回家睡覺,自己去租一把躺椅,睡在老太太的病床邊,早晨和保姆換班,然後去單位上班。張桂雲幾乎見不著他。 星期六,徐治國接待外省對口單位早早走了,張桂雲去醫院時,杏花正在隔壁的洗涮間洗衣服。張桂雲剛進病房就大叫: 「杏花、杏花,吊瓶都滴上了你也不管。」 老杏花趕緊跑回來,張桂雲不悅地說: 「讓你來是伺候老太太的,洗的什麼衣服?」 張桂雲自己跑到隔壁一看,杏花洗的是徐治國的襯衣,領子、袖口都用透明皂搓得雪白,旁邊水池沿上還放著口袋裡掏出來的幾個硬幣和一張飯費單子。張桂雲腦子裡出現一段空白。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大早,張桂雲在家炸了沙丁魚、醬了排骨,這些都是徐治國愛吃的。張桂雲幾十年早已修煉成一個合格的飼養員和馴獸員,懂得不論是人是鬼,胃口舒服了,心裡才會舒坦,就什麼都好商量了。 她興沖沖裝著一肚子計畫去醫院找徐治國,走到門口,卻聽見有個女人慢聲細氣地說:「千萬別感冒了。」那個女人扭捏地挪到徐治國跟前,伸出右手很關心地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後就不自然地尖叫: 「這麼燙,發燒啊!」 霎時她的臉也像發燒一樣燒紅了。 張桂雲不聲不響地站在門口,她的眼早花了,配的是300度的老花鏡。她怎麼能看見「她自己」在摸她丈夫的額頭?她越發糊塗。直到杏花怯生生地叫了聲: 「嫂子來了?」 她才發現,那個「她自己」其實是杏花,她正穿著張桂雲穿過的一件舊韓國絲的花衫,那是張桂雲送給她的。 張桂雲反應過來,心裡不是滋味,別看徐治國現在對她形同陌路,她心裡還是酸酸的,於是,她大聲喝斥杏花: 「杏花,去食堂買兩個饅頭,這屋裡容不下3個人。」又撈起桌子上的盆盆罐罐,「咣當」一聲摔了一下說: 「你看看這屋亂的,哪像個病房?叫你來伺候老太太的,你都幹什麼了?心事不少。」 如果此時老太太還在清醒狀態,她會一翻身坐起來,指責張桂雲指雞駡狗找杏花的茬。 可老太太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她現在無心也無力,懸著一口氣只為了她的願望。 老杏花含著眼淚出了門,徐治國發話了: 「你怎麼這樣?老太太這場病,沒白沒黑的還不全靠杏花,你還沖她出那個樣。家裡有病人心裡都煩,可真要讓她走了,咱們怎麼辦?」 「哦,全靠她啊,我倒不敢得罪她了,我整天伺候閨女伺候你伺候媽,還得伺候保姆,我什麼時候閑著了?」 「我知道你也累壞了,誰不是累草雞(青島方言:受不了)了,越這樣就越得壓著火,不然更亂套了。唉,老太太看樣子也沒幾天活頭了,就不能都多忍讓一些。」 張桂雲一聽,真的壓住了火,因為好久了,她還真沒聽見丈夫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她放下飯盒,照路上反復排練的談話開頭,很認真地複述給她丈夫聽: 「大國,我覺得咱倆得找時間坐下來談談,這麼多年,你忙外頭我忙家裡,媽長病都忙糊塗了。咱倆得說個話,你說說你心裡想的,我說說我心裡想的。過日子嘛,不能老這樣過下去……」張桂雲還沒說完,眼圈就紅了,說不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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