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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洪接過話茬,賊眉鼠眼地說:「對頭對頭,男人看了陽痿早洩,女人看了月經失調。」大家一陣哄笑。陸總編說雜誌這幾個月的發行量有些下滑,再滑下去大家都沒有飯吃,所以在此生死存亡之際,希望大家齊心協力,努力工作,把雜誌的發行量搞上去,如果月發行量達到一百五十萬份,雜誌社將投資興建一幢二十層的大樓,下面六層辦公,上面十四層全都是給員工的福利房。

  我們的雜誌現在月發行量是一百萬份左右,對外號則稱兩百萬,水分大得很,這主要是騙人來登廣告,全國所有兄弟雜誌都是這麼操作的,所以也沒啥子不好意思的。西安有家發行只有不到十萬份的雜誌,還號稱八十萬呢。大家都對陸總編這個遙遠的承諾很感興趣,開始熱烈地討論起大樓應該建在哪裡。有的說要建在渝中的商業區,這樣交通和購物都比較方便;有人說最好建在北碚,那裡山清水秀又是文化區,工作和生活更有品質。

  陸總編乾咳一聲打斷了大家的討論,他表情有些憤怒地說:「談工作就沒見你們恁個熱心過!不曉得奉獻只曉得索取,難怪雜誌發行量老維持在一百萬左右再也上不去。我現在把醜話說在前面,從這個月開始實行考核,連續三個月發稿量最低的人請另擇高枝。年終評比實行末位淘汰制,發稿量最低的待崗學習三個月。還有實行競爭上稿,整個編輯部分為兩個編輯室,聶主任負責一個,程主任負責一個,每個主任手下六個編輯,必須各自完成全部版面50%的基點發稿任務,完不成的不僅責任編輯要扣獎金,主任的版面獎金也相應下浮20%。大家都好自為之吧!」老大的發火令大家噤若寒蟬,會議室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陸總編繼續批評道:「有些編輯一年到頭發不了一篇有分量的稿子,還是啥子名牌大學畢業,科班出身,狗屁!我看就是在大學裡忙著耍朋友去了,不學無術!」

  陸總編影射的是韓瓊,這丫頭前年從南開大學新聞系畢業,工作了一年多,沒發幾篇好稿子,就搞些可發可不發的邊角料。有一天她興沖沖地拿著一篇稿子請我指點,說是熬了一個星期的夜親自采寫的重磅題材,我看了差點沒笑翻,稿子講的是內江的一個打工仔回到農村怎麼帶領鄉親們養荷蘭豬致富。

  可憐這丫頭,來了這麼久還沒摸透我們雜誌的風格,我們是生活類期刊,不是大雜燴的報紙,不是黨的喉舌,要講究稿子的娛樂性與可讀性,這種老掉牙的好人好事估計在報紙上發都不算新聞了。韓瓊在陸總編的含沙射影中臉漲成了豬肝色,耷拉著腦袋像個受審的女囚,讓人頓生憐香惜玉之心。

  我看這丫頭也挺可憐的,於是說有些新編輯其實平時工作還是比較努力,可能思路不太對,所以一直沒組到好稿子,這個我們做主任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應該多和編輯溝通一下。聶智群點點頭,也表示有同感。

  「大家要都像聶主任和程主任那樣工作兢兢業業,以社為家,我們《年輕一代》只怕早就沖過了兩百萬!」陸總編打擊一大片後不忘扶持一把,頗諳用人之術的他知道對待有的編輯要以批評教育為主,對待我和聶智群這樣的骨幹就只能讚揚鼓勵,否則就會損傷我們的積極性。

  將兩個編輯室的人員確定後,接著開始討論雜誌發行量下滑的原因,我說題材要創新就需要調整原有的欄目,增大傳奇故事和情感隱私稿的比重。聶智群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說雜誌是新聞媒體,要注意輿論導向,不能搞低俗化,如果盡發一些吸引讀者眼球的花哨稿件,會有損雜誌的品位,給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帶來負面影響。再說我們的雜誌叫「年輕一代」,如果我們只刊載那些兇殺、豔情、恐怖、頹廢的故事,很不符合時代風格,年輕人讀了,對他們的成長有百害無一利。雖然我們年輕的一代有些問題,但總體來說還是很健康很積極的嘛!

  我反駁說,讀者買雜誌就是圖個消遣和一時放鬆,光明的東西大家平日裡都看得見,大家最關注的就是看不見的東西,新鮮嘛!而且從人性的角度來說,人人都有獵奇和窺探隱私的欲望,其實這無可非議,生活需要娛樂嘛,老百姓喜聞樂見就是硬道理。我們不是文學刊物,不是政治理論教材,不能搞陽春白雪,那樣會曲高和寡的,畢竟我們現在還是發展中國家,國人的文化素質普遍偏低,沒有多少人有閒情逸致去奢談品位。

  座下的編輯也分成兩派,韓瓊和諸葛洪都站在我的立場上,大家爭得不可開交。陸總編覺得兩派說的都有道理,他不好定奪,於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鐵觀音,看了看坐在他旁邊的丁主編。

  丁主編發現陸總編在看他,於是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出場了,他清了清嗓子說:「我覺得把程主任和聶主任的建議綜合起來比較好,但我個人更偏向程主任的看法,現在期刊市場競爭這麼激烈,每年都有數十種新刊面市,又有數十種刊物死亡,雜誌需要生存,這是頭等大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如果沒有發行量,大家連飯碗都保不住,更不要談品位了,等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我們再來搞陽春白雪,這是一種戰略上的考慮。當然,一味的迎合低級趣味也是不可取的,我的建議是多打一些擦邊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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