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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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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夢是現實生活的補充,現實生活是夢的延伸。 艾婷婷看見市委宣傳部長蕭雨濃從安謐住的樓房裡走出來,立刻覺得剛剛從一場噩夢中掙扎出來,卻又墜入另一個荒誕的迷夢中。 艾婷婷掐了自己一把,恰恰掐在傷痛處,那場噩夢立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噩夢是在自己的天堂裡做的。她的天堂雖然只是一間低矮的平房,卻有著夢幻般的氣息。擺在屋子中央的床是席夢思,粉紅色的床罩透著新婚的氣息。床頭上方掛著大幅彩色婚照,照片裡的艾婷婷楚楚動人,眼裡閃爍的幸福的光亮普照著雪白的房間。臥室裡沒有衣櫃,卻有一架鑲嵌著玻璃的考究的書櫥,裡面滿滿當當,隨時會溢出來的樣子。旁邊的寫字臺是和書櫥配套的,精緻的檯燈亮起,光影中騰起冉冉書香,這一方天地便格外生動溫馨。艾婷婷獨自一人呆在家裡的時候,這裡就是她的天堂。寫字臺上平鋪著一摞稿紙,已經有了詩情漫過的印跡,卻瑟縮不前,儘管腦海裡澎湃著激情,采下一朵浪花似乎並不那麼簡單。艾婷婷苦惱著,並且幸福著,這種幸福難以言傳。碗裡泡著的速食麵已經打蔫兒了,雖然沒有食欲,畢竟還有生存本能的需求,嘴裡咀嚼著,味覺、嗅覺、視覺卻依然和詩情通感著、交融著,不肯移情別戀。面吃完了,打了個飽嗝,伸伸懶腰,嬋娟的詩情被淡淡的倦意攪渾了。 她凝神片刻,腦子有些木了,旋轉不起來,沉澱出更深的倦意搭在眼皮上。轉身,抬腿,滾到床上,腦袋貼住柔軟的枕頭,只在瞬間想到丈夫許建國該回來了,便墜入夢鄉。 小院兒的鐵門咣當咣當響。她被驚醒了,心慌慌地跳,定下神來,知道許建國肯定又喝多了,也懶得理睬他,把被子蒙在頭上,與外界隔絕,不祥的預感卻已攥緊她的心。鐵門是被踢開的,家門也就難以倖免。被子被許建國一把揪起,丟在地上,她只能直面許建國被酒精燒紅的臉。 許建國聲如悶雷般地吼道:「為什麼不給我開門?」 她明知申辯沒有任何意義,也就保持了沉默。 許建國的權威受到挑戰,牙齒便咬出「格格」的猙獰,他像條狂吠的瘋狗一樣喊:「你不說話,看不起我。你給我把眼睜大點兒,我是你的什麼人?是你丈夫,合法的丈夫,領過營業執照的丈夫!丈夫是什麼,你懂不懂?啊,你怎麼連個屁也不放?」 即便是啞巴也要開口了,她平和地說:「你小聲點好不好,別把左鄰右舍都吵醒了。」她不想觸怒他。他肚子裡積存著酒精,沾個火星便會熊熊燃燒,那火一旦燃起是撲不滅的。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安撫他。 許建國冷冷地一笑,說:「這是我的家,懂不懂?想怎麼喊就怎麼喊,誰也管不著。嫌我給你丟人啦?我要讓你跟我一起喊。」他抬起胳膊掄圓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她被摜倒在床上,眼前金星一片,屈辱的記憶被喚醒,恐懼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擊起瑟瑟戰慄。 許建國轉身拿起她喝剩的半杯水咕嘟咕嘟灌進肚裡,放杯時一眼看見桌上的稿紙,像是受了刺激,一把抓起稿紙,「噌噌」地撕了個粉碎,揚花似的甩在艾婷婷的身上,忿忿地罵道:「整天擺弄這些狗屁玩樣兒,還過不過日子?給你根棒槌就當針,發表了幾個豆腐塊兒,就把自己當詩人。你以為你是誰?你是許建國的老婆。老婆是什麼?是我胯下的馬,任我騎來,任我打。」他的情緒驟然亢奮起來,連揪帶扯地把自己剝了個精光,跳上床,騎在她的身上,撕扯她的衣服。 她掙扎了幾下,便停止了抵抗。抵抗是徒勞的,只能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傷害。幻覺中,她的靈魂脫出肉體的軀殼,在冥冥的天宇間飄遊,她看見一片雲海,雪白雪白的,覆蓋著大地,纏繞著山巔,迷茫地洶湧著,撲向天的盡頭的那片紅霞。太陽就要升起來了。她渴望著,卻只有短暫的瞬間。幻覺中的一切消逝得無影無蹤,現實的質感又清晰可辨。胸口被壓得透不過氣來,鼻翼間繚繞著濃烈的酒氣,她感到窒息,想喊,想抬手把壓在身上的大山掀翻,卻沒有一絲力氣。她努力睜大眼睛,驚恐地注視著騎在她身上張牙舞爪的許建國,祈憐的情態化作薄薄的淚水蒙上了雙眼,她將自己交出去了。 許建國已經開拓出一片攝人魂魄的園地。獸欲被喚醒了,奔突著,燒灼著,堅挺著,瘋狂的蹂躪踐踏一浪高過一浪。艾婷婷被吞沒了,她聽得到肉體碎裂的聲音,卻沒有痛感,心和神經一起麻木著。 許建國低吼了一聲,暢快淋漓地坍塌了,沉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將她嚴嚴實實地覆蓋了。他似乎嘟囔了一句什麼,含混的尾音中已經攙雜了鼾聲。鼾聲漸漸地高昂起來,像一曲勝利的凱歌。凱歌也不是持續的昂揚,變奏時也會甩出不和諧的音符,甚至亮出一大片的空白。那空白處也是令人恐怖的,於無聲處聽驚雷,隨時隨刻都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轟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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