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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老爺子說:「下午沒有到那兒的班車了。」

  艾婷婷堅定不移地說:「你不也要回家嗎,你咋走,我們也咋走。」

  寒冰想勸阻艾婷婷,自己一個人跟著老爺子去找郭富家。艾婷婷毫不動搖地拒絕了,連一點商量的縫隙都沒留。兩人租了兩輛自行車,緊隨在老爺子的後面上路了。

  晚霞點燃了流雲,凜冽的寒風棲息在古樹枝頭,俯瞰著被它欺淩過的憔悴的大地。路直直地向北爬去,探到遠山的懷抱中。三輛自行車吱吱嘎嘎地呻吟著,和老爺子奇聲怪調的秦腔攪和在一起,將煩躁亂麻團似的堵塞在艾婷婷的心口。

  老爺子不冷不熱地說:「剛才你方便的地方是一處王陵,你把人家沖著了,亡靈追討你呢。」

  艾婷婷從寒冰的懷中掙脫,扶起車子說:「走吧,你不是亡靈就不怕。」她自己也感到驚訝,居然渾身是膽雄赳赳起來。

  老爺子終於說:「前面不遠就到了。」

  進了郭家的四合小院,老爺子吆喝了一聲,客人來了。不見有人迎候,倒有一條威猛的狗狂吠著撲了上來。老爺子並不熱心阻止,拍拍狗的腦袋,竟自進了正房。丟下狗擋在他倆的面前,虎視眈眈地候著。寒冰把艾婷婷擋在身後,大聲喊道:「郭富家,你出來。來個要飯的,也不能這樣對待吧。」見沒人搭理,寒冰操起一塊磚頭,張牙舞爪地將狗詐唬得讓出路來,護著艾婷婷闖進正房。

  屋子裡,老爺子蹲在爐子旁邊抽煙,炕上盤腿坐著個看不出年齡的婦女在納鞋墊兒。老爺子叼著煙杆兒吧嗒著,說:「炕上坐吧,那狗日的不知遊逛到哪兒去了。」問他啥時候能回來,老爺子搖搖頭,連話都懶得說了。寒冰說,不管怎麼樣,先打鬧得吃頓飯吧。炕上的婦女才開口說,鍋裡有地瓜,還熱著呢。兩人自己動手,把肚子填飽,也盤腿坐在熱炕頭上,開始兜著圈子往出套他倆的話。那婦女沉默寡言,老爺子也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訕著。熬到村裡斷了電,老爺子說,先住下吧,委屈你倆了。撩下一句話,就和那婦女到別的屋去了。

  寒冰沉默片刻,長歎一聲說:「委屈你了,實在不該帶你來。」他下了地,走到門口才又說,「身子不方便,還咬牙硬撐著,損了身體,多少錢能補回來。先湊合著把自己安頓好,天一亮咱就顧輛車走。」說完出了門,給艾婷婷留下一個靜謐的空間,也留下從未感受過的被人體貼呵護的溫暖。

  寒冰走到街上,除了狗吠聲,難得再聽到別的動靜,看到一輛拖拉機停在一處寬敞院落的門口,心裡一動,走了進去。叩開門,一家子正在看電視。寒冰說,一大早想進城,不知那拖拉機能不能送一程,價錢好商量。男人問他是誰家的客人。寒冰說,來找郭富家的。男人便不吭聲了,把他遞上的煙也擋了回去。女人不冷不熱地搭了腔,說,郭富家的事我們可不敢沾邊兒,你另找門路吧。寒冰心裡一怔,轉身返回去,進門就說,這裡怕是個狼窩,路邊有家小店,去那兒湊乎幾個小時,回到洛陽再說。

  兩人還沒收拾停當,已有四條漢子堵在門口。個頭兒最矮的那位理直氣壯地說:「我們是村治保委的,請出示一下證件,說一說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寒冰說:「我們是郭富家的客人,叫來他父親就都清楚了。」

  小個子帶著濃重的鼻腔問:「你們認識郭富家?」

  寒冰說:「通過電話,但沒見過面。」

  小個子咄咄逼人地問:「找郭富家幹什麼?」

  寒冰說:「把他父親叫來。」

  小個子冷笑道:「老爺子舉報你們是文物販子,是不是這麼回事?」

  寒冰說:「為什麼不把老爺子請來?」

  小個子一揮手,匪氣十足地指揮另外三位,「上,搜他們的身。」

  寒冰把艾婷婷擋在身後,厲聲喝道:「誰敢動,你們這是違法的。」

  三個愣頭青小夥子毫無畏懼地撲了上來:兩個對付寒冰;另一個流裡流氣的,一隻胳臂摟著艾婷婷的腰,一隻手肆無忌憚地從臉上遊移到胸部,發狠地揉搓著,下身緊緊地貼住艾婷婷的臀部,一挺一挺地蠕動著,嘴角淌出的涎液掛在艾婷婷的頭髮上。

  寒冰聲嘶力竭地喊著:「住手!」和兩個小夥子糾纏在一起,瘋狂地揮舞著拳腳。兩個小夥子竟有些招架不住了。領頭的小個子操起一根鍬把,掄圓了,照著寒冰的腰飛舞過去。寒冰慘叫一聲,隨著斷裂的半截鍬把,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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