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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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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嘯鳴牽著他的手,回到她的臥室,擁著他,睡在寬大的雙人床上。李嘯鳴還沉浸在興奮中,她仰起臉,盯著寒冰的眼睛說:「酒桌上男人們說,他們心目中的女人應該是:在外面時,是雍容典雅的貴婦;在家裡時,是精明強幹的主婦;在床上時,是放浪形骸的蕩婦。你是不是也想得到這樣的老婆?」 寒冰笑而不答。 李嘯鳴說:「沉默也是男人的一種表達方式,既不願意背叛良心,又羞於肯定。看來,它是男人的擇偶標準。」說著,她的手又不安分起來。 寒冰說:「我累了。」他確實是累了,是那種心神疲憊的累,累得悲壯,累得蒼涼,累得想哭,卻又不知為何而哭,而且哭不出來。 第二天,岳父的病情又惡化了。寒冰給艾婷婷打了個電話,說他短時間內回不了北京。艾婷婷問他是不是遇到麻煩事了。他含糊其詞地說,你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回去的。前後話的矛盾使他感到慌亂,說話也結巴起來。艾婷婷起急,逼他把話說清楚。寒冰囁嚅地說,我父親病了。艾婷婷說,你不用為我操心,我挺好的。這邊的事我也能應付得了,而且保證出不了差錯。我又備齊兩期稿件,還有一部市場前景很好的長篇小說,等你回來拍板。但這事不急。你千萬把自己照顧好,陪床是件很熬磨人的事,你得保證營養,保證休息,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人人都要過這一關的,生死病老,任何人逃脫不了。她絮絮叨叨地說,絮叨得他心煩,確切點說,是心虛,腦門子都沁出冷汗。他喏喏稱是,巴不得她立刻閉嘴,心裡罵她,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囉哩囉嗦的老娘們了。直到把電話柄握得發燙,那邊才餘音嫋嫋地斷了。寒冰總算透過一口氣來,把腦門上的冷汗揩掉。自己安慰自己,我又沒撒謊,沒離婚之前,他還是我的父輩嘛。況且,老爺子對我是有恩的,知恩圖報,也是做人的準則。他在想像中和艾婷婷對話,對得有聲有色,險些發出聲來。 寒冰和陪護輪替著給老爺子陪床。他是個眼裡沒活兒的人,腦子裡再琢磨起事來,幾乎麻木不仁。老爺子恰恰是個能隱忍寬容的人,不到不得已的時候,絕不煩人。問他需要什麼。他說,你看你的書吧,需要時我會叫你。直到老伴兒或女兒來了,他才支嘴。老太太就老大的不痛快,一進門,就陰沉著臉,就找毛病,就發洩滿腹的牢騷,就不斷地指桑駡槐,就讓寒冰如芒刺在背惶恐不安。如果這個時候李嘯鳴來了,母女倆就會針尖對麥芒,把小小的病房攪得沸沸揚揚。李嘯鳴旗幟鮮明地站在老公的一邊,為老公評功擺好,為老公撐腰,把老公誇成是當代最優秀的男人。這反倒給寒冰增加了沉重的心理負擔,把他牢牢地拴在病房裡,盡心盡職地履行著職責。榮譽有時候不是一種財富,而是鞭策,「鞭策」兩個字,用得太準確了。 第十三章 離開寒冰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什麼事都幹不在心上,每天恍恍惚惚的。在家裡看書,能把書倒著拿起,半天翻不動一頁。最能刺激她神經的是電話鈴聲,只要響一聲,她就會敏捷地操起話筒,那一聲「喂」戰慄著渴望,屏住呼吸,心狂烈地撲騰著。然而,她盼來的大多是失望,劉學養的聲音不斷地縈繞在她的耳邊,使她麻木出一種習慣,從厭煩到慰藉。神游海闊天空的胡侃,細數芝麻綠豆的無聊,將綿綿無盡的時間一分一秒地打發掉。但僅限於此。她堅定不移地拒絕他的來訪,甚至毫不講情面地把他拒之門外,請他吃閉門羹。劉學養並不惱羞成怒,相反,稱頌她的堅貞是當代女性的楷模,並且毫不隱諱地表明他的心跡,他對她的確心懷叵測。這反倒使艾婷婷感到歉疚,感到不那麼坦蕩,感到在畏懼和堅守中隱含著怯懦,隱含著對自己缺乏自信,隱含著若隱若現的期望。當劉學養第五次提出邀請她吃飯的懇求後,她無力拒絕,含糊地應諾了。 整整一個下午,她暗自祈禱著,寒冰,你快點打個電話吧。只要聽到你的聲音,我就不會去赴約。等到五點,她開始化裝,看著鏡子中的那個描眉畫唇的女人,她審視自己的內心:你精心打扮究竟是為了什麼,是女人愛美的天性,還是想取悅劉學養?她罵那個鏡子中的女人,你有點兒無恥。她果決地站了起來,大步走進衛生間,把水龍頭擰到最大程度,讓急湍的水流把臉上所有的化妝品沖洗得一乾二淨,心裡的蕪雜頓時消散了。電話鈴驟然響起。她想,心誠則靈,這一定是寒冰的電話,他的第六感在這關鍵時刻敏銳地刺激了他,他不會無動於衷。她拿起話筒,話筒裡傳來安謐的聲音。驚喜讓她忘卻了失望的痛感。 安謐大喊大叫地嚷嚷著:「你怎麼連過年都不回來?有了心上人,就忘了老朋友,標準的重色輕友。而且,連電話都沒人接。即使是外出旅遊,也應該向我通報一聲。好呀,艾婷婷,過河就想拆橋。你等著,看我怎麼收拾你。」 艾婷婷開心地笑著說:「你別豬八戒倒打一耙,過年期間你根本就不在家。聯手機都是關著的。如實交代吧,這裡有什麼貓膩。」 安謐的情緒頓時有些低落,她避開了話題,說:「最近,你能不能回來一趟?」 艾婷婷的心沉甸甸地墜了下去,「出了什麼事?」 安謐說:「別草木皆兵的。是件好事,回來把你的作品整理一下,給你出本書。」 艾婷婷欣喜地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把我照亮了。當初,你當副主席的時候,我還極力反對呢。看來,真是鼠目寸光。現在,我真心盼著你步步高升。」 安謐說:「別肉麻了,現在就去趕火車。」 艾婷婷打電話給劉學養,說實在抱歉,她必須馬上回去一趟,來日方長,等返回來,她做東。劉學養說聲再見,就把電話掛了。這回大概真正觸痛了他的神經,但也顧不得那許多了。艾婷婷往寒冰家撥了個電話,家裡沒人接,想起他大概正在醫院陪床,只好作罷。又匆匆忙忙把一些雜七雜八的事了了一下,這才下了樓。她沒有想到,劉學養的車就停在樓下。艾婷婷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手足無措。 劉學養打開車門,一臉自然的微笑,說:「請上車吧,未必連這點面子也不給。」 艾婷婷上了車,說:「你是不是以為我欺騙你,特意要證實一下。」 劉學養說:「在你的眼裡我就是武大郎,永遠也高大不起來。俺是個地道的東北大老爺們兒,沒那些小肚雞腸。走吧。先去趟商場,總不能空著兩手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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