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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兩人說得挺熱乎,全然忘記旁邊還有胡寶山。胡寶山醋意盎然地插進來說:「淼淼,給我們介紹一下吧。」

  水淼淼說:「這是我的朋友,邱警官。這是我的老板胡寶山。」

  胡寶山問:「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沒見過?」

  水淼淼說:「他是我青梅竹馬的朋友,現在正管著書店的案子。我已經聞見香味兒了,別攪了我的胃口,你們先聊著。」她打開飯盒,竟自吃了起來,吃得津津有味兒,很饕餮的樣子,鼻子和嘴都調動起來稱讚不迭。

  胡寶山自然關注書店的案情,問邱天破案的進展情況。邱天說,已經有了些眉目。胡寶山說,現在能肯定是有人放火嗎?邱天說,其他因素已經基本排除了。胡寶山問,有嫌疑人嗎?邱天說,對不起。兩人的談話就卡了殼兒。

  水淼淼還真有胃口,把滿滿一盒麵條吃了個淨光,意猶未盡地說:「這是我平生吃得最美的一頓飯。」

  邱天說:「只要你喜歡,天天可以給你做麵條,而且,保證一個星期之內不重樣。」

  水淼淼說:「你不是想迫害我吧。別說吃一個星期,吃上三天,我就變成老母豬了。你還讓我見人不?」

  邱天說:「其實,女人還是豐滿點好,能體現一個民族的精神面貌。楚王好細腰,國人多餓死。追崇那種病態的美,只能說明心理不大健康。」

  水淼淼的眼裡流光溢彩,是那種失落後獲得拯救的明亮:「你是語不驚人誓不休。我服了你了。明天的麵條,我先預訂了。」

  眼見得自己又成了一個多餘的局外人,胡寶山的心裡真不是滋味兒,索性叼起一支煙,穩如泰山地充當觀眾。

  邱天見狀,自覺地起身告辭。水淼淼堅持一直把邱天送到樓門口。

  水淼淼返回家裡,眼見得胡寶山的臉上浮著灰沉沉的冷感,像是要落下冰雹來,心裡生出幾分憐憫,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蛋兒,又在肉乎乎的腮幫子上掐了一把,嬌嗔地說:「吃醋了?」

  胡寶山說:「螞蚱也是肉?一個小員警你也能看得上眼?」

  水淼淼說:「我的品味也就這麼高,不然怎麼會看上你。」

  胡寶山沒有鬥嘴皮子的心情,拐了個彎兒問道:「咱的書店真是有人放火燒的?」

  水淼淼說:「邱警官說,有個叫二傻的是縱火的嫌疑人。我記得你有個哥們兒叫二傻,會不會是你把他得罪了,他報復你。走著瞧,有他好果子吃的。」

  胡寶山說:「不會吧,一定是搞錯了。二傻和我分手好幾年了,現在連他個鬼影都摸不著,怎麼會突然間從地縫兒裡鑽出來放火燒我的書店。」

  水淼淼的腮幫子生出堅硬的棱,烏亮的雙眸積聚風雲,惡狠狠地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

  胡寶山有點兒沉不住氣了,說:「真要是二傻幹的,我找他算帳去。咱可不能和員警打交道。」他的眼裡生出像挨了磚頭的狗那樣的哀淒,先前的兇惡嗚咽在嗓子眼兒裡,爬不出,吞不下。看著更讓人生厭。

  水淼淼說:「我不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大鬼小鬼,想欺負我,門兒都沒有。不信,試試看,誰也休想占姑奶奶的半點兒便宜。我不但要請員警,黑白兩道上的,誰管用,我請誰。」

  胡寶山的兩腿有些發軟,險些跪倒在水淼淼的腳下。他雙手抱著腦袋,指頭痙攣地揪扯著稀疏的頭髮,終於囁嚅地說:「淼淼,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我不能沒有你,你就是我的心肝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落在別人的懷抱裡。淼淼,你救救我吧。」

  水淼淼說:「別藏著掖著啦,把你的臭腸子爛肚子抖落出來,讓我也徹底見識見識,裡面能兜多少糞渣子。」

  胡寶山幹嚎了兩聲,欲哭無淚,終於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了,語無倫次地說:「火,是我花錢雇人放的。我那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想出這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個小白臉兒攪得我六神無主,他要是真把你拐走了,我還怎麼活。淼淼,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燒書店,我能不心疼。淼淼,救救我吧,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只有你能救我。」

  水淼淼說:「虧你能想得出,也做得出。救你,怎麼個救法?你腦子活套,自己想轍吧。」

  胡寶山抱著水淼淼的腿,哀祈道:「看在咱倆孩子的份兒上,你無論如何也得救救我。」

  水淼淼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疼痛像被喚醒似的,從下身火辣辣地竄了上來,竄到心尖兒上,深深地紮進去,迅速地膨脹開來,疼得腦子都有些麻木了。孩子。在手術室裡,她曾往那個雪白的桶裡看了一眼,一個血塊兒,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看著讓人噁心、眼暈。她只看了一眼,幾乎沒留下任何印象。現在卻突兀地浮現在腦海中,血淋淋的,似乎在蠕動,有生命的呼吸和質感。她晃了晃腦袋,竟揮之不去,堅守著,把女人脆弱的防線摧毀了。水淼淼流淚了,淚珠一滴一滴砸在胡寶山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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