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書商 > |
| 一零四 |
|
|
胡寶山長籲一口氣,得救的快感,讓他全身的肉鬆懈下來,癱成一堆,像案板上的豬肉一樣,嘴裡喃喃地叫著「淼淼,淼淼」,似乎在呼喚上帝。 水淼淼仿佛從夢中醒來,腦子裡還殘留著夢的泡沫,此漲彼消的,一時摸不到現實的質地。她落坐在沙發上,輕盈得如同一片羽毛。 胡寶山把腦袋搭在水淼淼的大腿上,仰起臉,捕捉著水淼淼眼裡流露出的每一絲細微的變化。畢竟是女人,畢竟是和自己同床共枕過的女人,畢竟是懷了自己孩子的女人。她的心即便是一塊石頭也會在他胡寶山的懷裡熔化的。他笑了,雖然笑得有些勉強,有些做作,但畢竟笑出幾分輕鬆,把骨子裡的東西抖落出許多。 這醜陋的笑讓水淼淼從夢境中徹底抽離,她也笑了,是用嘴角挑起的輕蔑的笑,「說吧,怎麼個救法。」 胡寶山說:「擺平他。」 水淼淼說:「說得輕巧,拿什麼擺平?」 胡寶山說:「拿錢。五萬塊錢擺平個小員警足夠了吧。」 水淼淼說:「你的命就值五萬?」 胡寶山一副豁出去的架套,揮著手喊:「十萬,十萬塊錢總能把他的嘴封死了吧。」 水淼淼說:「你本事大,你去封吧。」 胡寶山說:「難道還得二十萬不成?」 水淼淼說:「先拿二十萬試試,水深水淺,我可摸不著。」 胡寶山說:「那個小員警對你挺有點意思,你把他玩兒個團團轉,還不就像抽個陀螺一樣容易。」 水淼淼冷冷一笑說:「胡寶山,這肚子裡的可是你的種。」 胡寶山說:「我不過是逗你玩兒。二十萬,小菜一碟。」說著,手腳就不安分起來。 水淼淼一動不動,直到關鍵時刻,才輪圓了巴掌抽在胡寶山的臉上,罵道:「你是個畜生。」 左臉上烙著火辣辣的疼,走在大街上,胡寶山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抬手在右臉上補了一巴掌,才找到些微的平衡。白天的燥熱依然纏綿在馬路上、樹梢間,不肯退去,有風吹來,也要糾纏進去,舔掉它的涼爽,風也就曖昧起來。胡寶山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沒注意,被一塊兒玻璃碴子逮了個正著,直截了當地紮進肉裡。胡寶山一動沒動,像是在品味那賊辣辣的疼。 他醒了,大腦像膏了油的滾珠軸承一樣轉動起來。撥個電話給二傻,叫他遠走高飛,不就一了百了了嗎。給他三萬,最多五萬。二傻是個蝨子,沒多大胃口,見點血就行。找不到二傻,閻王判官拿他也沒轍,大不了受點皮肉之苦,挺一挺就過去了。胡寶山的手機響了,是賭友在招呼他,這幫招魂的鬼,一到這會兒就活了,仿佛剛從陰間爬出來的。胡寶山被撩逗得心癢難耐,手指捏得格格作響,暗自罵道,兔崽子們等著吧。老子今天是背透了,但物極必反,零點的鐘聲一響,鴻運就來了,擋都擋不住。看大爺怎麼收拾你們吧。胡寶山站了起來,敦敦實實的,還是一條漢子。 第二十章 艾婷婷見到寒冰,日子僅僅過了一個星期。伍子胥過韶關一夜白了頭,那是書上說的,藝術誇張的成分占了多少,不得而知。但寒冰的頭髮的確白了許多,配上他原本就滄桑的臉,更顯出幾分老態。看著他笑得亮光漸漸熄滅的雙眸,艾婷婷的心情就有些落寞,別後重逢的喜悅便被陰鬱籠罩,偶爾透出點亮色,也不倫不類的。寒冰說,挺好吧。艾婷婷「嗯」了一聲,似答非答的,眼簾卻垂了下來,將惶恐的迷亂遮掩起來。當著笑容可掬的周廠長的面,兩人再也說不出什麼。謝絕了挽留,謝絕了送行,出了廠門,心上的皺褶才舒展了許多。 艾婷婷不想急著打車回家,提議說,走走吧。寒冰躺了幾天幾夜,也想活動活動筋骨,雖是頂著烈日,心情畢竟舒暢了許多。他說,我在廠裡呆了幾天,琢磨了不少事。我想咱們該調整調整。咱們有優勢,優勢就是文化,但也有劣勢,心不狠手不辣,坑蒙拐騙都不擅長,躋身商海中,嗆口水是在所難免的。淹不死咱們就再撲騰。書刊界的天下終究是要歸文化人的。我想和汪一凡老師聯手,正兒八經地成立一家文化公司,以做書為龍頭,漸漸擴展到文化事業的其他領域。 艾婷婷說,這是革命的浪漫主義和革命的現實主義相結合,前者的成分更濃一些。她奇怪,寒冰怎麼就不問問她,那些救他出來的錢是從哪裡來的。是書呆子氣,還是有意避開這個問題,等她自己說出來,避免尷尬。這樣一想,就覺得兩人之間宛如被玻璃罩子隔開,彼此看得見對方,卻觸摸不到真實的質地,不是先前那樣息息相通,心心相印的。她不想被猜忌,想打碎罩子,就說,還是先想辦法把劉學養的錢還上,我從他那裡借了十萬。寒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兒她讀懂了,是在探究錢是怎麼借出來的,這年頭借錢比搶銀行還難。艾婷婷說,劉學養打過我的主意,但沒有得逞。她不想藏著掖著,心存芥蒂。寒冰說,難為你了。眼裡亮晶晶地閃了一下,猛地把頭捩開了。艾婷婷的心裡投進一縷陽光,頓時暖洋洋的。把頭斜倚在寒冰的肩上,身心輕盈出飛騰的感覺。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