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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寒冰說:「她太脆弱了。」

  「都說人是感情動物,其實,感情是最靠不住的,它常常會把人引到偏執狹隘的絕路上;感情也是最容易變質的東西,轉瞬間就會變成毒鳩。」女人是最容易成為哲學家的,瞬間的思辨能力男人不可企及,只是女人不善於將散落的珍珠串在一起,而且總是依賴男人把珍珠項鍊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偉大的哲學家常常是眾多的女人造就的。

  寒冰理解艾婷婷此時的感受,卻又找不到安慰她的語言,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艾婷婷沒有任何反應,從思想的廢墟中隨手拈來零碎的殘片,自語著:「愛會毀滅許多東西,包括人最寶貴的生命。愛也會毀滅愛,愛的灰燼中會產生欺騙,產生罪惡,產生死亡。多好的一位大姐,多美的一個女人,為了愛毀滅了自己的生命。也許她的愛會得到昇華,變成一個美麗的童話,變成一首浪漫的詩;但也許會被踐踏,被唾棄,被遺忘。」

  艾婷婷的癡迷讓寒冰感到恐懼,他扳住艾婷婷的肩膀用力搖晃著,哽咽地說:「我不是蕭雨濃,絕不是。我會珍愛你,永遠。」

  艾婷婷不為所動,執拗地沿著自己的思路徘徊著,「失去了安謐,我好像失去了半個世界,幾乎要崩潰。我不得不去找你,沒想到,另外的半個也消失了。這就是我的宿命:一旦有所渴望,迎來的必定是失望;一旦有所眷戀,一定是永遠也把握不住的浮雲。」

  寒冰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艾婷婷盯著寒冰,像是在辨認他,審視他,像是剛剛走出夢境,還不大能辨出究竟滯留在夢中,還是已然回歸了現實。她突然抱住寒冰,喑啞地哭起來。

  寒冰撫摸著她的頭髮,低沉卻更加堅定地說:「你應該相信我。」

  艾婷婷仰起頭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沒有和她睡覺?」

  寒冰說:「沒有。」

  「連想都沒想?」

  寒冰停頓了片刻,說:「瞬間的迷失,但我最終還是把握住了自己。」

  「這還像句真話。寒冰,我真是害怕極了。」

  寒冰緊緊地抱著她,說:「噩夢很快就過去了。」他想轉移一下這個沉重的話題,隨手拈來一件從孟了了那裡聽到的一個新聞,說,「水淼淼死了,死得很慘。」

  「水淼淼?」艾婷婷一下從寒冰的懷裡掙脫,張口結舌地問,「真的?」

  「是被胡寶山掐死的。」

  事情就發生在胡寶山被保釋出來的當天。他喝了酒,想把自己灌醉,淅淅瀝瀝的秋雨卻又將他扯回到現實中來。他像打擺子一樣,忽而熱得煩躁,忽而又像秋風中的殘葉瑟瑟發抖。他跌跌撞撞地走著,沒有方向感,也沒有明確的目的。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水淼淼的樓下。

  他沒有立即上樓,似乎等待著什麼。他的預感得到了印證。水淼淼把那個叫邱天的小警官送到樓門口,說了再見,卻不分手,她鑽進小警官的雨衣裡,與他親熱。那份纏綿,那份熱烈,讓胡寶山的眼裡像注進辣椒水,疼得發狂。他順手抄起一塊磚頭,想立刻沖上去,將這一對兒狗男女砸翻在地,砸成肉泥,讓秋雨把他們沖洗得乾乾淨淨,從地球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他還有一丁點兒理智,不敢貿然行事。他終於等到小警官離開的時候。他尾隨著水淼淼上了樓,就在水淼淼關門的瞬間,他擠了進去。他說,該是咱倆算總帳的時候了。水淼淼說,好呀,我就等著這一天呢。

  用不用我給你開份清單。我的處女寶,我的青春,我的智慧,我為你出生入死,被你燒毀的書店……零零碎碎的東西就免啦,你來開個價。胡寶山說,你是個婊子,一文不值。你把我害慘了,一個跟頭栽進地獄了。我不得好死,也不會讓你好活,陪著我一起下地獄吧。他沖了上去,掐住水淼淼的脖子,把瘋狂注入手掌中。小警官似乎有預感,走到半路,又返了回來。但他來遲了。

  艾婷婷囁嚅地說:「這世界怎麼了。到處是噩夢。諾查·丹瑪斯世界末日的預言難道真的就要應證了。」

  寒冰有些後悔講這件事,他輕撫著艾婷婷的臉頰,說:「我們應該好好活著。」

  艾婷婷說:「人生真是一場夢。別以為夢是虛幻的,現實生活才是真實的。其實,只要是經歷過的,即便是夢,也是你真實生活的一部分,它的印跡已經留在你的腦海中,留在你的生活軌跡中,是你生命的一部分。過去的真實也是一場夢。就苟且在夢中活著吧。」

  寒冰說:「睡吧,做個好夢。明天太陽一出來,太陽是新的,我們也會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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