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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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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學方呀!" 霍光德點頭:"沒錯,是肖學方,可肖學方跟咱學院的現任當權派是什麼關係你們知道嗎?同學!大學的,一個宿舍裡住了四年,關係可不一般。雖然肖學方是逍遙派,可要真把他弄垮了,說不定就能從他那兒打開一個缺口,趁勢徹底摧毀走資派的大本營!" "對!"有人附和著,"集中優勢兵力,攻擊薄弱環節!" 霍光德臉上露出電影裡運籌帷幄的首長們所特有的那種微笑。 其實當初牛大姐偶然提起葡萄糖這件事的時候,霍光德心裡就像被蚊子叮了似的,一激靈。先是一個模糊的人影在他眼前晃動,後來,人影不見了,卻生出了這個順藤摸瓜、老鼠拖楔子的計策。而恰恰是這個計策,說服了"紅纓槍"的戰友們,決定拿肖學方開刀。 霍光德心裡的人影,就是林儀。 霍光德對林儀的關注源自多年前的一次偶然。那時,林儀和肖學方新婚不久,剛搬到他的隔壁。肖學方從小在江蘇長大,夏天習慣了天天擦澡沖涼。可那會兒每個教工每月只配發四張澡票,不夠他用的。為此,他決定在自家窗戶前邊接出一個洗澡的棚子。肖學方是個讀書人,費好大勁兒找了些碎磚破木頭回來,卻不知如何下手。熱心的霍光德看見了,便過來幫忙。一天的功夫,澡棚子搭好了,像模像樣地用鐵篦子做了扇門,四周用麻袋布簾一圍,既遮眼又透風。肖學方樂得一個勁兒道謝,還專門把霍光德兩口子請過來吃了頓飯。飯桌上肖學方就說,這澡棚子雖說搭在我們家,可以後你們想洗就過來,別客氣。霍光德原本就不是會客氣的主兒,聽他這麼說也就沒推辭。 沒過多久,連續幾天悶熱難耐,澡棚子的使用頻率明顯增加了。這天傍晚,正趕上肖學方加班做實驗,挺著個大肚子的林儀實在熱得難熬,便自己溫了盆水端進澡棚子裡。不想她剛除去身上的衣服,霍光德推門闖進來。林儀尖叫一聲轉過身去,捂住前身直哆嗦。霍光德嘴裡一通道歉,可眼睛卻盯在林儀身上挪不開。那時的林儀已經被肚子裡的紅軍撐得沒了身段,但皮膚卻變得比平時更加細膩潤澤,加上她羞怯汗顏的姿態,直看得霍光德六神無主,腿腳不聽使喚。直到林儀怯生生地說你快出去呀,霍光德這才猛醒了似的轉身跑開。 這事兒林儀和霍光德都沒跟別人提過,林儀一度見著霍光德就不免臉紅,可她覺得那畢竟是個意外,人家也不是成心的,只能自認倒楣。時間一長她也就漸漸忘了,或者說再也不願意想起來。 霍光德平時給人的印象就是個粗人,對這次意外他更是顯得沒往心裡去,見著林儀兩口子還像以前似的大大咧咧開玩笑。這使林儀更加相信,人家根本沒覺得什麼,自己也就不必再瞎琢磨了。可她哪兒知道,從那天開始,霍光德心裡落下了病。 霍光德的父親是日偽時期地下党的交通員,當年在天橋一帶開了爿乾果店做掩護,平日裡結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哥們兒弟兄。後來組織裡出了叛徒,他父親犧牲了,母親帶著他東躲西藏。又過了一年,母親染病身亡,霍光德成了孤兒。父親生前有個拉洋車的哥們兒,偶然在街上遇見淪為乞兒的霍光德,看在過去老哥們兒的份兒上收養了他。再往後,他也拉上了洋車,直到北平解放。抗美援朝的時候,霍光德報名參加了志願軍,領導看他見多識廣、聰明伶俐,便派他到後勤部門學開車。不想手藝剛一學會,三八線那邊就停戰了。志願軍戰士霍光德連槍響都沒聽見,就戴著大紅花昂首凱旋。幾年之後,霍光德光榮退伍,正趕上學院剛成立需要人,他就被分來了。和他一起分來的還有一台"嘎斯"牌卡車,也是從朝鮮前線退役的。從此,霍光德不僅成了學院的元老,更因為手裡的方向盤而備受器重。 工作穩定下來之後,組織上出於關心愛護,幫他物色了一個老婆。這姑娘是學院黨總支書記的親戚,大老遠從安徽農村投奔過來。書記正發愁如何打發,夫人在枕頭邊給他出了個主意。於是,這個大字不識、純樸粗壯的農家丫頭,便成了霍光德的老婆。對這個安排,霍光德實在是哭笑不得。心裡不樂意,嘴上還得感謝組織關心。說起來他這老婆長相倒不十分寒磣,圓臉蛋,圓眼睛,圓嘴唇,瞧上去像個年畫兒上的人,喜氣洋洋的。可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新婚當夜,霍光德便發現了她身上的異樣。一是她腿上長毛,又長又粗,從膝蓋下邊一直到腳脖子上全是,摸上去心裡直硌硬。二是她身上有疙瘩,密密麻麻的,快趕上砂紙了。這第三樣兒最叫他受不了,腋臭!到夏天往床上一躺,就跟掉進狐狸洞裡似的,一夜下來熏得他腦仁直疼。天長日久,霍光德實在不堪忍受,硬把她拽到醫院,讓大夫給開了一刀。不想胳肢窩裡沒味兒了,卻轉到了大腿根兒上。這下可好,別人誰都聞不著,全留著他一人享受。霍光德恨得咬牙切齒,心裡對總支書記連咒帶罵,從此再沒給過老婆好臉子,後來倆人索性分了床,杜絕了房事。 房事一斷,對霍光德來說無疑是種解脫。可時間久了,心裡未免貓抓狗撓的不是個滋味。就這會兒,他在澡棚子裡撞見了光著身子的林儀。 要說霍光德只是貪戀林儀的身體,未免有失偏頗。實際上自打那天開始,林儀在他心裡便成了個揮之不去的夢。每次他躲在廁所裡手淫的時候,眼前總出現林儀的影子,他揮汗如雨氣喘吁吁地輕呼著她的名字,體驗內心那種無法駕馭的癲狂。逐漸地,他發覺自己真的開始崇拜林儀了。 自從霍光德心中有了林儀,肖學方在他眼裡忽然變得那麼招人煩。長得跟個小雞子似的,說話幹事兒也沒個男人樣兒,憑什麼呀?霍光德心裡憤憤不平。要在平時,牛大姐若跟他念叨起葡萄糖這類無聊的事兒來,他一定不會上心,甚至還可能得擠對她兩句,老娘們家的少傳這閒話兒。可眼下不同了。葡萄糖帶出了盜竊案,盜竊案帶出了搞破鞋,搞破鞋的是肖學方,肖學方是個招人煩的東西,一旦把他弄躺下,既解了氣,又能讓林儀就此認清她丈夫的醜惡嘴臉,……,如果能想辦法叫肖學方交代出自己所犯的罪行與他那位當校領導的同學有關的話,哼!…… 當然,對"紅纓槍"的戰友們,霍光德只強調了最後一點,這就叫戰略戰術,要在對手做夢都想不到的地方撕開一個口子,擊其一點,控制全盤。當過兵的霍光德這麼說。 說到撕口子,霍光德一眼就盯住了王亞玲。甭看她平時凡人不理、漫不經心,對付這種養尊處優的嬌小姐,他覺得很有把握。 在"紅纓槍"的指揮部裡,霍光德單獨向王亞玲攤了牌。要麼像牛大姐描述的那樣兒掛破鞋遊街,要麼在群眾大會上檢舉揭發肖學方的醜行。合作得好,葡萄糖的事兒可以推到肖學方身上,說是他威逼唆使。要不肯合作,治她個監守自盜的狠罪,沒準兒就得送青海勞改。 "你看著辦。我聽你的。"霍光德柔聲細氣地說。 王亞玲嚇得胸口裡直抽筋,哪兒還敢說半個"不"字? 批鬥大會仍然安排在"紅纓槍"控制的附中操場上。聽說是跟搞破鞋有關,人們奔相走告,紛紛踴躍前來,把附中操場擠得水泄不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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