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水窮處 > |
| 三 |
|
|
仔細清理一下你的記憶庫吧。 一個你曾經擁有過的女人 沒有日期。只能通過郵戳上的日期來辨別每封來信的先後順序。 我將收到的六個信封整齊地鋪排在桌面上,反復查看,我發現,除了郵戳上的日期和寄信地址不同外,其他地方完全一樣,連郵票的圖案和面值也相同,貼的位置都一樣在信封右下角而不是規定的右上角! 寄信人沒有在信封下端留下自己的通訊位址。她沒有留下任何筆跡,所有的文字(包括信封上的)都是列印出來的。 「一個你曾經擁有過的女人」?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 我依稀記得第一封信是夾雜在一疊報紙和商務公文中出現的,我訂了很多報紙,還有幾份經濟生活方面的雜誌。以後,每個星期一就會出現一封新的。起初,我真還沒有把它當回事,報紙上報導這類事情太多了,惡作劇,詐騙,這是一個充滿想像力的時代,生活中發生的怪事、奇事早已麻木了我的神經。一直到第三封信出現後,我才漸漸有些慌亂起來,心想,惡作劇不應該是這樣的吧。我仔細分析過信件的內容,咬文嚼字,逐字逐句分析每個字、詞、句的含義,從它們的內涵一直解析到它們的外延,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遇到了大麻煩。這封信除了陳述「有個女人為我生了個孩子」和「世上有個小孩是我的兒子」這兩個莫須有的「事實」外,沒有提供任何其他可查的線索。至於這個寫信的女人是誰?那個孩子今年多大了?他們住在哪兒?等等,全都成了懸疑。難道果真如那個女人所說,她這樣做只是想提醒我「清理」一下自己的記憶庫麼?這未免不合常理吧。那天我約吳起喝茶聊天,就是想從他那裡獲得某種啟發。然而,最終我發現目前我所處的狀況與吳起當年是有區別的,吳起的「荒唐」還存在一個具體的物件,而我的呢,這一切幾乎等於是空穴來風。 有什麼辦法能夠阻止這個神秘女人住手呢?我極度苦惱地揪拽著自己的頭髮,想著對策。有那麼片刻工夫,我腦海裡面閃過一絲莫名的快意:老婆雖然不能為我生育了,我居然還是當上了父親!一絲詭異的笑容浮現在臉上。但這樣的快意很快就被排山倒海的恐慌所覆蓋了。倘若這個女人不肯就此罷手,倘若此事被妻子覺察出來,倘若我真有這麼一個兒子……我這樣假設著,並在假設中聆聽到各種混亂的腳步聲紛至遝來,越來越近了,此外,還夾雜著一張張陌生又似曾相識的面孔,這些面孔像放幻燈似地在我眼前一一閃過,卻始終無法定格。 星期天上午,我去了趟郵局,目的是查找寄信人的某些線索,希望他們盡可能地為我提供一些,哪怕是蛛絲馬跡。我將六隻空信封伸進櫥窗,遞給那個正在發呆的年輕人,說明了我的來意。年輕人看了我一眼,默默接過信封,在桌面上擺成一排,對比著每個郵戳內面的時間與位址。只見他時而蹙眉沉思,時而念念有詞,總之,一副極其認真且富有經驗的表情。我站在櫃檯外面,我的面部表情隨他的表情變化而變化,心裡充滿了莫名的激動。年輕人約莫比較、甄別了七、八分鐘,然後默默地將信封整理好遞還給我,有些難為情地囁嚅道, 「對不起,實在查不出其他線索。除了這些日期和寄信的位址,哦,可以肯定,六封信分別是從六座不同的城市寄發出來的,每次寄信的間隔週期為五天,也就是說,就是說,這個人每星期給你寄這麼一封信,啊,嗯……」 未等他絮叨完諸如此類的廢話,我就收好信封快步走出了郵局大門。 儘管我拼命躲避著第七封的出現,只要一天沒有看見它就安慰自己:它再也不會來了。為此,在接下來的那個週一我還故意對自己裝病不去公司上班,但是,當我週二打開辦公室房門的時候,一封同樣的信還是夾在一疊報紙中抖落在了眼前! 我絕望地按鈴,讓小柳趕快進來。看見我慌張的神色,小柳問什麼事,我把那個尚未拆開的信封推到她面前,問道,「這封信是什麼時候送到的?」小柳回答說昨天。她拿起信正反兩面瞅著,嘀咕道,「我怎麼覺得這是一封舊信呢?好像上周也幫您收過的。」我不耐煩地擺擺手,對她說道,「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小柳出去後,我用裁紙刀劃開信封,從中抖出一張折疊的複寫紙,只展開題頭看了眼稱謂,就攏進了抽屜。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