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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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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睡不著。你來了後,我幾天都睡不好。」朱鵑在黑暗中歎了口氣,問道,「你在哪兒找到這張照片的?」 「抽屜裡,」我回答,「不過是想瞭解瞭解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我不是給你講過了嘛,你離開後不久,我就隨便找了個男人嫁了,婚後才三個多月他出車禍死了,後來我就生了朱箏。他三歲時,我又認識了一個男人,就再次出嫁,不到兩年我們就離婚了,因為我知道了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他也發現我在外面有其他男人。過程其實很簡單,但傷害卻很深……」 十年的光陰被她這樣輕描淡寫過去了,我靜靜聽著,雖然希望她能夠講細緻些,可轉念又意識到自己這樣太自私,等於是要求她已經癒合完好的傷口再重新撕開。算了吧,我在心裡喟歎了一聲,慢慢把手伸過去,握住朱鵑的手。 我總是被朱鵑的一些舉動整得啼笑皆非,她喜怒無常的性格常常將我置於進退兩難的境地,我急需擺脫這種被動的局面,卻如身陷沼澤,越掙扎越沉淪。我想到過一個簡便可行的辦法,即,偷偷去朱鵑父母家把朱箏引出來,和他交上朋友,將他騙到醫院去做個親子鑒定。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但眼下實施這個辦法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原因是,我被朱鵑盯死了。自從我住進來後,她就極少上班了,如果公司有事情,就通過電話來解決。從早到晚,她都形影不離地跟在我身邊,除了上廁所、睡覺我們不在一起外(有時睡覺也在一起),其他時間都被她佔據了。她藉口說我不能總在家裡吃閒飯,扯住我陪她去街上買菜,回來後又嚷著讓我幫她擇菜做飯,到了下午,她又要我和她一起鍛煉身體。我叫苦不迭,一再聲明自己目前只是個病人,應該臥床休息,但她不准許,寧肯讓我站在一邊看她鍛煉,也不准我離開她的視野。終於,這天我實在受不了了,就沖她發了頓脾氣,我說道,「既然這樣,請允許我搬到賓館裡去住,行不?」 「不行!」朱鵑斬釘截鐵地說道,毫無商量的餘地。 有一天起床後我發現放在包裡的車鑰匙不見了,讓我感到後怕的是,拿我鑰匙的人如果偷看了藏在包裡的那些信件,我此行的目的也就一目了然了。我惴惴不安地四處尋找車鑰匙,從衣服口袋找到床空下面,四處找遍了,也沒有結果。最後,我只有硬著頭皮去問朱鵑,「我要你的鑰匙做什麼用?」她反問道。「那就奇怪了,我明明是放在包裡的。唉,丟了就丟了,反正我一時也走不了。」我裝著無所謂的樣子,一邊嘀咕,一邊察言觀色,見朱鵑沒有作出什麼明顯的反應,就故意用刺激她的口吻說道,「我包裡還有那麼重要的東西,都沒有丟,偏偏丟了鑰匙,奇怪啊。」 不必要的摩擦※※ 「少在我面前賣關子,不說就不說,誰稀罕!」朱鵑抬起頭來,對我說道,「但是我得告訴你,現在你進房間去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不要丟三拉四的,免得自己弄丟了卻冤枉好人。我準備把朱箏接回家住一段時間。」 「好啊,早該這樣了!」我幾乎要歡呼雀躍了。 朱鵑瞪了我一眼,說道,「你這麼激動幹嗎?又不是你兒子,神經病!」 我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失態,急忙呵呵一笑,掩飾著興奮的表情,語無倫次地說道,「不是,這孩子可愛……,照片上的,他很可愛嘛。」 朱鵑說道,「他不可愛,我已經提醒過你了,他很古怪的。」 我問朱箏他究竟怎麼個古怪法,朱鵑冷冷地說道,你到時候就會知道的。 朱鵑出門後,我就籌畫著為他們做一頓豐盛的晚餐。五點半鐘,我開始做菜。六點一刻,門鈴響了,朱鵑拎著大包小袋出現在門口。我接過她手裡的袋子,伸長脖子往樓梯下面看去,並不見朱箏的影子。「別看了,他沒有來,」朱鵑不耐煩地推了推我,說道,「你看我給他買了這麼多東西,這小子居然不肯回家。氣死我了!」 「他為什麼不願意回家?」 「他就是這麼一個怪傢伙,我說過的,他很古怪。」朱鵑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好像不信任似的,問道,「你做的?」 我說當然呐。我給杯子裡斟滿了酒,等朱鵑一坐穩,就說道,「感謝你這些天對我的關心和照顧。來,咱們幹一杯!」 醉意是突如其來的。好在我有心理準備,趁還能走路,我搖搖晃晃地摸索到沙發邊躺下來,聽見朱鵑在餐桌旁一個勁地傻笑。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問她一些問題,結果渾身無力,腦子裡面空蕩蕩的。大概是在淩晨時分,我隱約聽見了一陣琴聲。儘管我已經好久不去碰觸琴弦了,但對琴聲依然保持著天然的敏感。睜開眼睛,看見朱鵑盤腿坐在走道上,她把琴橫擱在面前,歪斜著腦袋,用那截矽膠指頭隨意扇掃著琴弦,聲音不大,但在靜寂的夜晚顯得格外嘈雜。我想看看她究竟想搞什麼名堂,就裝著仍然在熟睡的樣子,細眯著眼睛不時看她一眼。過了一會兒,她停止了撥弄,雙手抱膝,下巴擱在膝頭,怔怔地望著箏弦。 她在發呆。 我起身去冰箱裡找了塊冰含在嘴裡,噝噝地吸了幾口涼氣,問她怎麼不睡覺。 朱鵑說,「想聽你彈一曲。」 我說,「我都好些年不碰那東西了,看見那個盒子都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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