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不嫁(9)_甄一遙

九

　　剛到北京時，若水的專業找不到工作，閑著沒事她時常跟著牧迪到店裡去畫畫，那條街有很多店，小型的畫廊、時裝店、咖啡店、禮品店、西餐廳、川菜館，排在街道兩邊，路邊種著高大的銀杏樹，秋風到來時，金黃的銀杏葉子隨風舞動，黃昏時光線很好，若水和牧迪坐在店裡畫畫，看著塵埃在空氣中飛舞，若水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日子是輕鬆而快樂的，壓力沒有那麼大，時間也充裕，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牧迪也非常滿足，享受每天跑到店裡支起架子畫畫的時光。即使現在回想起來，若水也覺得那是她和牧迪在北京那麼多年裡最美的時光。

　　可是這樣的日子在若水眼裡是依附於牧迪的，她還是要工作。因為學歷高，外形也好，她很快找到一份售樓的工作，這種工作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技能，傭金很高。上班的前兩個星期都是在培訓，什麼五證，什麼使用率、容積率，這些對於若水都不算什麼，培訓後面對客戶才是她最大的問題。每當有人來訪，業務員一字排開站在門口恭候，若水從來也不好意思開口，其他人都搶著跟客戶說話、遞名片，至少是搶在她前面。幾個星期下來，若水對自己很失望了，老是這樣怎麼行呢？可她就是開不了口。

　　一個月後的一天，一個客戶進到售樓處裡，面對熱情上前的業務員看也不看，眼睛一直盯著若水，指著她："她，就她。"若水愣了一會兒方才明白他是指定要自己給介紹。

　　坐定下來，若水心裡慌慌的，先把所有的戶型圖拿給客戶看，忽然意識到應該給客戶倒點水，慌慌張張跑去吧台要了杯咖啡，折回來放在客戶面前。

　　客戶倒很客氣："行了你別忙了，給我找個一百二十平米左右的戶型。"

　　若水記得這個面積的戶型大概有三種，從十幾張戶型單頁中找到抽出來，一下子碰倒了咖啡，幸好客戶躲得快，若水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來，一連串說了無數個"對不起"。

　　客戶倒笑了："哈哈，你這個小姑娘，毛手毛腳的，緊張什麼？我又不

　　會吃人。"

　　若水臉紅了，保潔過來收拾了咖啡殘漬，客戶看著戶型圖問了幾個問題，若水剛剛坐下來，客戶的手機就響了，他用方言聊了幾句，起身告辭。

　　"謝謝你啊小姑娘，我還要去別的地方，把你的名片給我一張，改天我再來。"

　　若水的名片自從印了一直沒機會發，終於給出去第一張，真不容易。但心裡還是失望，還沒開始給人家介紹什麼，人家就要走了，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接待客戶，卻沒能把握住機會，連話都沒說上幾句。

　　若水一直情緒低落，覺得自己恐怕不適合這一行，那能做些什麼呢？

　　這天下午若水正在辦公室閑坐，有人叫她："韓若水，有客戶找你！"

　　若水心裡疑惑著走到大堂，見那天來過的那個客戶站在沙盤前，正在給一個中年女人介紹。若水心裡驚喜，他果然沒有失言，又來了。

　　若水迎上去，卻怎麼也記不起客戶姓什麼。他們是來簽約的。這一單簽得順利極了，而且是帶了現金來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若水都覺得奇怪，產品還沒介紹完全呢，他怎麼就簽了？之後沒多久，若水轉作策劃，為專案的銷售做推廣，從主管到經理，到今天的策劃總監，若水一路走來，在工作上還算順風順水吧，這一點很令她自豪。

　　現在，若水自己買了車和房子，在北京這樣競爭激烈的環境下，一個女子完全憑藉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若水是有理由引以為榮的。房子買了兩套，一套她和父母同住，一套出租，租金交了每月的貸款還有少許盈餘。車子是在牧迪離開北京後買的，之前他有一輛敞篷吉普，是托人買的軍隊退役車。那時兩人一直沒想到要買房，雖然經濟能力已經買得起，可是賺的錢幾乎都揮霍了，兩人一直租住在一幢四層小樓裡。若水回憶，後來要買房時，兩個人的關係已經比較緊張，似乎覺得再不結婚就該分手了，買房也是為了結婚做準備，以挽留這段瀕臨滅亡的情感。

　　那幢小樓在酒仙橋農貿市場附近，市場大部分攤位擺在露天，公車站就設在市場的門口，寬敞的通道兩側是賣日雜用品的，什麼肥皂、臉盆、拖鞋、頭花……應有盡有，間或踩縫紉機扡褲角的，修鞋修自行車的，剃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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