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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兩輛車,一前一後,像發了瘋似的邊開邊撞。他激動地比畫道。

  不好!周佳被追上了!我將車子從路邊繞過去「刷」地從他面前掠過,繼續狂奔。後面傳來一陣怒吼,可憐的車主一個晚上遇到三個瘋子,真難為了他。

  開了大約二十多分鐘,依稀看到前面幾個車燈若隱若現,移動的速度相當快。就是他們!我一陣狂喜,從懷裡掏出手槍打開保險,準備給黑衣人一個驚喜。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兩輛車轟然撞到一起,一陣尖銳粗暴的撞擊聲後,右側的麵包車翻下路道,在路基斜坡上打了兩個滾後落在河溝裡,也就在同時我看清它車尾的車牌號:07792。

  頓時一股熱血沖至大腦,我幾乎不假思索操縱著方向盤狠狠撞上左側綠色吉普車!

  事後想想這完全是盲目衝動和不計後果式的玩命,從抗撞擊度、堅固度、個頭大小等任何一個角度看,計程車都不是吉普車的對手,何況撞車之後會出現哪些情況、敵我雙方位置的變化等問題,我一概沒考慮,就這麼一下子撞了上去。

  那一瞬間好像有個意識在腦中閃了一下:周佳慘遭不幸,我也沒臉面活下去,不如這樣一了百了。

  巨大的衝擊、失重、昏眩,還有身不由己的離心力拉扯,導致在刹那間產生短暫的記性空白……

  清醒過來後我發現自己側臥著泡在水裡,不,準確地說整個車子都泡在水裡,整個車身前面部分嚴重變形,身體被死死卡在駕駛室裡動彈不得,頸部至左肩痛得近於麻木,右腿則被捲入扭曲的車皮中。幸而雙臂沒有受傷尚有活動能力,我用力推門可無濟於事,相反只要輕輕一動便像有千萬根針紮在身上,疼不可忍。

  很明顯,小計程車沒撞得過牢固厚重的吉普,也被撞下河溝遭到與麵包車相同的命運。

  勉強收縮肩胛將頭伸出窗外,正好看到幾步之遙那輛麵包車,裡面傳來「咚咚咚」沉悶的敲擊聲,大約是困在車內的人努力自救。也許周佳還活著吧,我慶倖道,正待張口叫他們,突然有個人影在公路邊晃了一晃,接著滾落下幾個碎石塊。

  黑衣人!他想下來查看傷亡情況順便取過證據,說不定沒死的還要補上一刀。

  絕對不能讓他靠近。

  我艱難地用左手拿起槍——右手被卡在車窗以下,對準河岸邊黑糊糊的一團開了一槍:口平!黑糊糊的物體立刻消失在視野裡,過了會兒火光一閃,口平!他也回敬了一槍,子彈打在車窗沿口,濺起的碎片迸到臉上打得生疼。

  「他媽的!」我惡狠狠罵道,卻無計可施。

  此時濃霧成了雙刃劍,一方面黑衣人看不清河溝裡的情況,不敢貿然下來,另一方面我不知道他在上面搞什麼鬼把戲,無法做出應對措施。

  過了會兒上面又有異動,我甩手一槍,對方立即數槍連發打得車身「鐺鐺」作響。如此幾個回合之後他從射擊位置中判斷出我由於某種原因不能移動,頓時膽子大了許多,頻頻變換角度發動偷襲,有一發子彈堪堪擦著太陽穴掠過,若非濃霧保佑,我早被打成篩子網了。

  反手持槍、姿勢彆扭,加上不能調整角度,面對他的咄咄進攻我只能採取消極防守,指望麵包車上的人利用空當擺脫困境,但這點可憐的企求眼看也將成為泡影。

  因為手槍裡的子彈打光了。

  看過香港警匪片的朋友都知道,英雄手中的槍裡永遠有子彈,而且永遠用不完,一把普通手槍能連續撂倒二三十個壞人,如果是微沖更像機關槍似的端著橫掃,所到之處無不披靡。現實情況卻是,手槍最多只能配備十幾顆子彈,不管好人壞人,用完為止,想繼續瀟灑除非換上壓好的彈匣。

  可俞總送槍過來時沒有另外配子彈。

  黑衣人單方面連開好幾槍後見沒有回擊,琢磨出我的子彈告罄,試探性在河岸邊暴露身形轉了轉,然後又扔了些石塊磚瓦之類,再後來小心翼翼借著大樹、灌木的掩護緩慢向下逼近。

  麵包車裡的敲打聲越加急促,估計聽不到槍聲預感情況危急,急於從裡面掙脫出來。

  看著黑影慢慢向我逼近,哀歎一聲暗想:罷了,交手多次最終還是栽到他手下,幾個小時前才發誓要為梁丘華和公雞討回公道,如今大仇未報反將自己搭進去,可謂壯志未酬身先死,唉,也不知周佳是否能倖免於難,還有,臨死之前一定要求黑衣人揭開真面目……

  「口平」,一聲清脆而短促的槍聲破空而至,一聽便知是小口徑遠距離狙擊步槍特有的聲音,黑影嚇了一跳,遲疑片刻矮下身體繼續前進。「口平」,又是一槍,這回都明白了,躲在暗處的狙擊手沖著黑影而來,阻止他下河堤進犯我們。

  黑影有些莫名失措,搞不清到底怎麼回事。如果員警接到報警趕到,肯定用大喇叭要求雙方停止射擊接受調查,決不會在未辨清雙方身份、衝突原因的情況下讓狙擊手偏袒一方。如果不是員警,誰會如此迅速地趕到這裡管這檔子閒事?在他心目中,有可能暗中插手的人只有一個——身陷車座裡的我。

  我隱隱想到一個可能,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也許是上次在總部碰到的高手,他出於奇特的目的一直插手此事,但總體應該偏向我這一邊。

  「嘭!」經過不懈努力麵包車車門終於被打開,滿臉血污的司機從裡面翻出來,連滾帶爬地過來協助我出來。黑影聽到動靜開了兩槍,又被狙擊手的冷槍壓制到樹後。

  「周佳怎麼樣?」我急不可耐地問。

  他悄聲道:「還好,系了保險帶沒傷著要害,翻車時昏迷了一會兒,剛才已經醒了,她正躲在車裡保護證據。」

  「太好了。」我情不自禁說。

  乒乒乓乓敲打車門的過程中,黑影與狙擊手又較量了幾次,由於狙擊步槍火力點小隱蔽性強,在這樣濃霧彌漫又一片漆黑的夜裡佔據絕對優勢,黑影連對方的位置都定不准,有種找不著北的感覺。

  費盡周折,司機總算把我從車裡拖出去,兩人累得一屁股坐到河邊呼呼直喘氣。

  「身體沒大礙吧?」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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