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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方立新回到公司,把身上的那套西裝換掉。他想幸虧趙英武沒有親自出席,不然他肯定要面對趙英武的白眼了。方立新坐在大班椅前,把趙英武的榮譽證書放在桌子上,還有那個用水晶玻璃製成的獎盃,不禁對賈誼搞的這些玩意兒啞然失笑。跟娛樂圈的年度頒獎典禮有什麼區別嗎?證書、獎盃、獲獎者,一連串不知所云的感謝,現如今,財富問題也變得娛樂化了,在人們的心中,還有什麼能讓人發自內心地神聖起來?這個社會還存在讓人肅然起敬的英雄嗎? 方立新把證書和獎盃放進檔袋裡,這些玩意兒留著也沒什麼用,他拎著文件袋來到趙英武的辦公室。蔣薇坐在外間埋頭工作,他把文件袋放在蔣薇的桌上,問:「老闆在吧?」蔣薇抬起頭,看了一眼檔袋,說:「這是什麼?」方立新撇嘴一笑:「榮譽,老闆的榮譽。」蔣薇顯然聽明白了,她笑了笑,說:「這是唯一一份來自民間的榮譽了。」方立新表情怪怪的:「是啊,好好地保存著吧。」說完,方立新就朝套間裡走。「老闆不在,出去了。」蔣薇說。方立新停下腳步,望著蔣薇:「出去了?去哪兒了?老闆打電話叫我來的。」「老闆讓你去老地方找他。」「老地方?」方立新眼珠子轉了轉,馬上就明白了,他轉身朝外走,邊走邊說:「老地方,我知道了。」 方立新離開集團,驅車前往位於北郊的高爾夫球場。途中,他用了十分鐘吃了一份麥當勞,當他趕到目的地時,已經耗去了一個多鐘頭。他把車停好,朝綠茵茵的球場走去,遠遠地他看到了身著醒目運動裝的趙英武。方立新遲疑了一下,他不明白趙英武為什麼總跟別人不一樣,在他的印象裡,下午去高爾夫球場的人並不多。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跟別人一樣,他也許就不是趙英武了。方立新這樣想著,加快了腳步,走在韌性十足的草坪上,那種感覺的確與眾不同。 趙英武全神貫注地打著球,全然沒有注意到方立新已經站在了自己的身邊。「老闆。」方立新小聲叫道。趙英武這才掃了方立新一眼:「鬧劇結束了?」方立新謙卑而又討好地笑了笑:「您今天幸好沒去,我差點兒上了他的當。」趙英武得意地冷笑一聲:「恐怕到場的老闆不多吧。」方立新心悅誠服地點著頭:「真讓您說對了,去的都是些代表。」趙英武用力揮了一杆,然後朝果嶺走去,方立新緊緊地跟在他身後。趙英武把手中的杆高高舉起,然後用力往下一甩,像是揮舞著一把大刀,說:「什麼富豪榜,我看叫殺豬榜更合適!真能想得出來,簡直就是在幫倒忙!中國人窮慣了,平均主義剛被打破,別忘了那句話,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歷史上的每一次革命撐的都是這杆大旗,千萬不要拿財富去炫耀。當初我們下海的時候是有理想和抱負的,推動社會進步以報時代,創造財富以報人民,齊家敬業以報父母,在實現個人價值的同時改善自己的經濟現狀以報個人,今後嘩眾取寵的作秀想都不要去想,我們要宣傳的是大博金,不是我趙英武個人。」方立新畢恭畢敬地聽著,露出一副感受頗深的樣子:「是啊!大家都是在您的這些理念的感召下,才聚到一起的,我一直牢記著您的那句話,以天下為己任,以企業為本位,創造財富,完善自我。」趙英武笑了笑,停下了腳步。他們已經上到了果嶺,那只白色的小球離洞口只有一米多的距離。 趙英武站在小球邊,換了一支球杆,認真地比畫了一會兒,他並沒有急於把球推進洞。趙英武突然收了杆,望著方立新說:「這一杆你來打吧。」方立新急忙擺了擺手:「我那兩下子不行啊!」「不試怎麼知道不行呢?」趙英武把球杆遞給方立新。方立新接過球杆,全神貫注地進入狀態,他雙腿分至肩寬,挺直腰板,微微低下頭,兩隻眼睛在球和洞之間反復切換,雙手緊握球杆,不停地比畫著。趙英武認真地注視著方立新的每一個動作,心想,這架勢應該算是個老手了。隨著一聲清脆的擊球聲,小白球沿著一條直線緩緩地滾進了洞裡。「不錯嘛!」趙英武贊許道。「哪裡!一是運氣好,二來您上一杆打得位置好,我摘了個好果實!」方立新謙卑地說。「能摘到果實也是本事嘛,有些人當你把果實塞到了他的嘴裡,他還咽不下去呢。」趙英武笑著說。「那是因為他病了,喉嚨發炎。」方立新順著杆兒爬。「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不合口味。怕辣的人非要讓他吃虎皮辣椒,又不給他饅頭,味覺折磨也是一種痛苦啊!」方立新似懂非懂地點著頭笑。「立新,我記得你以前就不吃辣椒。」方立新則擺出一副認真的樣子:「我以前是不吃,可現在吃得比誰都厲害,練出來了。」趙英武哈哈大笑:「好啊!練出來了!看來任何一種習慣都是可以改變的,只要你想,只要熬過了最初的折磨,挺過來了,厭惡的東西也能變成最愛。立新,你說人的可塑性是不是很大呀?」「大,是很大。」方立新看著老闆開心,臉上自然就掛上了高興之色。 趙英武抬頭望瞭望遠處綿亙在天邊的山脈,他收住了笑。太陽已經懸在了山脈的上方,山脈變得有層次了,重巒疊嶂。真是一幅筆走龍蛇大氣磅礴的山水畫呀,趙英武不動聲色地在心中感歎,這就是大自然,存在了億萬年的大自然,這種美景也許成吉思汗看到過,他也許感發過同樣的歎息,人世間的滄海桑田真是太不足為奇了,物是人非,永恆的東西或許就是青山依舊吧,正所謂古人不見今時日,今日曾照古時人啊,趙英武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最近這段時間總被一種宿命感籠罩著,下海之初的無畏和宏願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滴地流失,只是他不敢想像,大博金這輛高速飛奔的戰車一旦戛然而止,巨大的慣性會造成怎樣的一番景象,每當想到這裡,他就會冒出一身冷汗。 但是,人必須為現實而活著,這同樣是永恆的定律。 方立新把那個小白球從洞中取出來,他望著沉思著的趙英武,小聲說:「老闆,您說的重要事情是……」趙英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應了一聲,然後所問非所答地說:「立新,你說我們這些人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麼?」方立新眼珠子轉了轉,他不明白老闆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有重要事情要辦嗎?怎麼又不說了?唉,老闆這個人太難琢磨了,方立新這樣想著,就小心地回答老闆的問話:「我想,應該是親情吧?」趙英武睥睨著方立新:「親情?」很顯然他對方立新言不由衷的回答有點不屑,方立新則裝出一副討教的樣子,這種看似簡單的問題有時是最難回答的,方立新想。趙英武揮了揮手中的球杆,指了指遠處。趙英武打高爾夫球時有一個習慣,離開果嶺到另一個發球點時,他的手裡總喜歡握一根球杆,而且讓球童與自己保持一定的距離。趙英武邊走邊說:「親情這個概念是不是太寬泛了?其實對我們來講,最寶貴的東西只有兩件,一件是時間,另一件是自由。」片刻後他繼續說,「財富是什麼?財富不過是時間和自由的孩子,孩子不幸夭折了,用時間和自由是可以再生出來的,但要是喪失了時間和自由,即使有孩子,也可能會被人領養,甚至被人欺騙和強暴。」 方立新悄悄地看了一眼趙英武,他的眼神飄忽不定,因此他更加不明白趙英武說這番話的意思了。「立新,現在咱們公司做大了,各方面的應酬很多,我們真正用在管理公司上的時間很有限,更談不上學習和思考了,如果我們不進步,將來公司何以發展?」趙英武突然停了下來,他望著方立新,片刻後說,「有一件事,我想……」話剛說了一半,趙英武突然止住了,他的身體異樣地晃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用球杆支撐著草坪,巨大的身軀險些跌倒。方立新大驚失聲,急忙上前攙扶。「老闆!您怎麼啦?」方立新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此時,趙英武臉色煞白,兩眼混濁,額頭竟沁出了一層芝麻粒大的汗珠。趙英武示意讓自己躺下,然後用手無力地指了指停車場。方立新急忙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大兵!快來!老闆暈倒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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