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29)_李哲_學達書庫

二十九

　　十九

　　第二天一大早，趙英文就醒了，他看了看表，比平時早醒了一個多鐘頭，時間過得真慢。他算好了，從家裡到假日酒店，打車需要十五分種，坐大巴也要半個鐘頭，他想來想去，還是坐大巴得了，能省就省點兒吧。好不容易熬到了九點二十，趙英文從家裡走了出來。一路挺順，到了酒店離十點還差十來分鐘，他在大堂裡東張西望，不時地看一下前臺上方的那一排掛鐘。他想見面這事吧，不能太急，最好是準時准點不早不晚，千萬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能讓別人小瞧了自己。

　　一個保安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著趙英文，表情嚴肅地問：「先生，你有什麼事兒嗎？」趙英文顯得很不自然，他掩飾著內心的緊張，說：「我來找人。」「找人？」保安的眼神有點兒不太禮貌，「你找誰？」趙英文瞪了一眼保安，心裡有點兒冒火，暗暗地罵道：「你不就是條看門的狗嗎？神氣什麼？」但一想到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他心裡又有底了，他故意乾咳了幾聲，挺莊重地說：「我找一位姓方的先生，他……他應該住在419房間吧。」保安讓趙英文到前臺登記，趙英文猶豫了一下，來到前臺，保安緊跟在他身後。前臺小姐讓趙英文出示身份證，趙英文一怔，說：「身份證？我就是咱本地人，帶什麼身份證？」前臺小姐說：「對不起先生，酒店有規定，上客房必須登記身份證。」趙英文從保安和前臺小姐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種警惕的目光，那種目光充滿了不信任和少許的敵意，這讓趙英文很不舒服，他想如果自己也長著黃頭髮高鼻子，就像那些外國人一樣，你們還敢這樣對我嗎？中國人就是這麼勢力！趙英文的倔脾氣一下子又上來了，他說：「我沒帶身份證，你們看怎麼辦吧。」保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回去拿呀！」趙英文瞪著保安說：「來回得一個多小時，有必要嗎？」保安則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那沒辦法，閒雜人員不能隨便上客房。」

　　趙英文真想沖上去給這個傢伙一拳，但他還是忍住了。他指了指遠處昂首挺胸的老外，說：「沒聽說上個樓還要拿什麼身份證，看看他們，他們是怎麼上去的？」保安輕蔑地冷笑一聲：「你看清楚了，人家是外國人，是住店的客人，你能跟人家比嗎？」趙英文的怒氣有點兒控制不住了，他用力拍了一下檯面，吼道：「外國人怎麼啦？他們難道是中國的保護動物？」保安向前大跨一步，一把抓住趙英文的手，厲聲道：「你瞎喊什麼？請你出去！」趙英文甩開保安的手，繼續吼道：「你想幹什麼，你憑什麼讓我出去！」「我看你就是來這兒搗亂的！」「胡說！誰搗亂了！」趙英文和保安一下子扭打在了一起，這時又沖上來了幾個保安，其中就有大劉。當大劉看到趙英文時，先是大吃一驚，然後迅速把趙英文往旁邊拉，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趙英文吃虧。大劉一面勸阻著凶巴巴的保安，一面用身體護著趙英文，當事態被控制下來之後，大劉滿臉疑惑地問趙英文：「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趙英文還沒有從憤怒中平靜下來，他指著那個保安，大聲說：「你憑什麼對我這樣？不就是嫌我土，嫌我穿得不好，嫌我沒錢嗎？我告訴你，小子！別狗眼看人低，我今天晚上就住這兒了！你信不信？老子現在有錢啦！」

　　大劉用力拽著趙英文，小聲說：「英文哥！你這是怎麼了？這地方咱住不起，睡一覺一個月的工錢都不夠呢，不會是受什麼刺激了吧？」趙英文憤憤地吼：「是！我是受刺激了！」正在這時，方立新匆匆忙忙從電梯裡走了出來，他沖著那位跟趙英文吵架的保安說：「人呢？」保安指了指趙英文：「就是他！」方立新急忙跑到趙英文跟前，一把拉住趙英文的手，擔心地問：「英文哥，您沒傷著吧？」說完，方立新迅速轉過身，一臉嚴肅地對眾保安說：「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用這種態度對我的朋友？把你們總經理給我叫來！中方外方都給我叫來！你們必須當面向我的朋友賠禮道歉！快去呀！還愣著幹什麼！」眾保安面面相覷，緊張得不知所措，大劉更是一頭霧水，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那天晚上他們在一起喝酒時，趙英文還在唉聲歎氣呢，怎麼突然就交上了個能住得起高級酒店的朋友？而且這位朋友還挺尊重他呢！

　　尷尬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一位身穿黑制服的女人走了過來，她不停地朝趙英文鞠著躬，並賠著笑臉說：「誤會，誤會！實在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我代表我們酒店向您賠禮道歉，賠禮道歉！」方立新很生氣，還有點不依不饒的意思：「少廢話！叫你們總經理出面！你們知道這位先生是誰嗎？你們得罪得起嗎？」穿黑制服的女人把保安訓斥了一頓，她命令所有的保安向趙英文鞠躬謝罪，其中也包括大劉。趙英文有些不好意思了，當他的眼睛與大劉相碰的一刹那，他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他望著方立新，不知這場戲該如何收場。方立新似乎並不著急，享受著被人尊敬的感覺，那麼坦然，那麼心安理得。而此刻趙英文卻渾身冒汗了，他想，這件事是不是做得有點兒過分了，這些保安都是些挺不容易的窮人，他們也是為了生計而身不由己，這樣難為他們又是何必呢？如果總經理真的來了，倒楣的肯定是保安，那位穿黑制服的女人才不會有事呢。酒店辭退一個保安無所謂，可這些當保安的一旦離開了酒店或許會影響到一個家庭的命運啊！趙英文這樣想著，心裡就愈發不安了起來，他給方立新不停地使著眼色。方立新當然心領神會，面子已經為趙英文爭足了，可以收場了。方立新派頭十足地乾咳了幾聲，說：「算了，算了，算了，給你們點面子吧，記住，這位是身價過億的大老闆，將來可是你們酒店的常客，都長點兒記性吧！」說完他客氣地擺出走人的手勢示意趙英文，他跟在趙英文的身旁，為趙英文按下了電梯的按鈕。

　　趙英文頭也不回地鑽進了電梯，他不忍心看到那一雙雙火辣辣的眼。大劉怔怔地站著發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聽錯，他真真切切地聽到了「身價過億」這四個字！這個趙英文是不是摸到什麼頭彩了？一個窮光蛋突然變成了身價過億的富人，除了從天而降的大彩，還能有別的什麼可能嗎？就是有，自己也想不到啊！大劉突然覺得這一切太荒謬了，趙英文竟然身價過億，這其中肯定有問題，一定要找趙英文好好聊聊，大劉想。

　　方立新先把趙英文安頓在自己的房間，他從冰箱裡取出一聽飲料，然後就出去了。趙英文突然緊張了起來，見了弟弟第一句話應該怎麼說？說什麼？這個分寸一定要把握好，不能讓他覺得感情和尊重是因為他是個億萬富翁，他是我的弟弟，自己一定要有當哥的樣子，這個樣子嘛……趙英文肚子痛了，他想上廁所，怎麼搞的，感覺是要拉稀。趙英文抓緊時間沖進衛生間，好傢伙，衛生間也太乾淨了，還有一股好聞的花香，在這樣的環境裡方便，真夠奢侈的，有錢人真是會享受啊！這是趙英文第一次使用坐便器。

　　方立新帶著趙英文來到另一套房間，在進門之前，方立新停住了，他說：「我就不進去了，老闆在裡面，你們兄弟倆好好聊吧。」趙英文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了房門，方立新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跟隨老闆這麼多年了，方立新有時還是吃不准老闆的脾氣。他想不到平時嚴謹冷漠的趙英武會如此看重親情，剛才見到老闆時，他似乎並沒有表現出與此次行為相匹配的熱情和激動，他還是那麼冷漠，不苟言笑，但他的眼神顯然與平時還是有點兒不同的，不過他能親自跑到西安來，這肯定也說明了一些問題。當方立新在電話裡告訴趙英武他的孿生哥哥與他的長相極其相似時，趙英武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鐘，方立新雖然無法看到趙英武當時的表情，但這種沉默一定包含著什麼，他沒想到趙英武會如此迅速地趕到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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