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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二十三

  趙英文剛吃完早點,蔣薇就到了,他們一起上到二樓。蔣薇站在臥室的門口,看著房間裡堆得亂七八糟的資料、衣服和沒有整理的床鋪,她皺了皺眉說:「怎麼不讓何嫂整理一下房間?」趙英文聽明白了蔣薇的意思,他很不以為然地走到床前,迅速把被子疊了起來,說:「這是私人空間,一般人不會進來。」蔣薇也不客氣地說:「那好吧,我在客廳等你,給你十分鐘的準備時間,把衣服穿整齊,我們馬上出發。」「催命鬼!又是十分鐘!等著吧你!」趙英文在心裡說。蔣薇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她看了看表,心想一定要把他不守時的壞毛病治一治!這個趙英文跟趙英武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本事不大,脾氣還特倔,沒有了趙英武,他也就是廢物一個!

  英武這個人,唉!這樣的一個哥哥能扶得起嗎?誰的心他都要操,累不累呀!真是難為了英武啊,昨天晚上都那麼晚了,還要去看女兒,還要惦記著山區的那些窮苦的孩子。他在商場征戰了那麼多年,見過了無數的卑鄙和邪惡,難得他還保留著一顆善良的心,在他的精神世界裡,一定有什麼東西在給他信心,在支撐他的信念,這種精神狀態才是最崇高最可貴的啊!昨天晚上她還見到了佳怡,兩人在酒吧聊了很長時間,她們談到了劉力鵬,佳怡說劉力鵬很無恥,不停地在她面前玩兒孔雀開屏,噁心至極,佳怡說老闆的甜言蜜語都是有目的的,千萬不能輕信。後來她們又提到了趙英武,蔣薇沒少說趙英武的好話,佳怡說蔣薇崇拜趙英武,蔣薇不承認,她說那是佩服不是崇拜,佳怡則反問蔣薇,佩服離崇拜很遠嗎?這個問題蔣薇無法回答,她覺得趙英武和劉力鵬完全不能相提並論,趙英武有思想,有追求,而更重要的是,趙英武還很善良,是發自內心的善良,這在商人當中是不多見的。佳怡還是不以為然,她說善欲人見不是真善。這個問題她們又爭論了半天,蔣薇認為如果真善不用具體的形式表達出來,這個世界可能就真的沒有善了。佳怡則說,正因為要表現,善的背後有時就是惡。蔣薇說如果我們都用這種思維邏輯看人看問題看世界,除了消極和失望,就什麼也得不到了。

  蔣薇看了看表,十分鐘很快過去了,她走到門口,用力敲了敲門,房間裡沒有人。她又敲了幾下門,只聽從衛生間裡傳來趙英文的聲音:「別敲了,我正在方便!」蔣薇火了,她喊道:「你能不能快點!你知道有多麼重要的事兒要辦嗎?」趙英文回答:「不知道!」「真受不了!你知道誰在等你嗎?是山區裡貧窮的孩子們,是那些渴望讀書的孩子們啊!」「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不跟你說了,你……你安心方便吧。」趙英文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什麼孩子們?哪兒來的孩子啊?」蔣薇極不耐煩地說:「快走吧,誤了捐贈儀式你擔當得起嗎?老闆的名譽非讓你毀了不可!這些活動老闆從來都是很守時的。」趙英文不解:「什麼捐贈儀式?」蔣薇一字一句地說:「大博金希望小學!」「怎麼,大博金捐了個希望小學?」蔣薇說:「對!老闆不僅贊助了五十位失學兒童,還向殘疾人基金會捐贈了五百萬。今天要捐建的希望小學是第一所,將來還要捐建第二所,第三所,直到社會不再需要時為止!」趙英文愣住了:「英武他……不去嗎?」「老闆有事,去不了,請你代勞。」「請我代勞?以他的名義,對嗎?」蔣薇氣得快要失去控制了,說:「這個問題重要嗎?不管是以誰的名義,結果都是為了那些孩子,都是大博金集團的善舉!」趙英文看了一眼凶巴巴的蔣薇,小聲說:「我並沒有想為自己爭什麼榮譽嘛,我有那個條件嗎?」蔣薇把一頁紙遞給趙英文,說:「好了,快走吧,小四兒的車已經到了,這是我給你寫的發言提綱,到時候你照著念就行了,等上了車你先讀幾遍,上臺後別念錯就謝天謝地了。」趙英文接過發言提綱看了看,面露厭惡之色:「這些虛情假意的東西,一點兒都不實在,有什麼用。」「你說什麼?」「我說你寫的這些話太虛了。」「虛不虛你別管,只要照著念就行了,這是任務,懂嗎?」趙英文冷笑:「任務?獻愛心都成了任務,那還有什麼是真心實意的?」「你能管住你的嘴嗎?」蔣薇不無挖苦地說。「我的壞毛病多了,比如說我現在就很想抽煙。」「趙英文!你太不像話了!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大博金集團的董事長!坐在這個位置上,是要束縛自己的!」「你憑什麼總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看你連孩子都不如!」

  一場唇槍舌戰之後,趙英文和蔣薇上了車,小四兒加足了油疾駛,他們彼此一路無語。

  位於城北的大博金會館,依山傍水,幽雅清靜,五年前趙英武從一個破了產的商人手裡以極低的價格盤了過來,經過重新裝修,風格雅了,檔次高了,功能變了,這裡成了趙英武招待貴客的地方,許多忙碌的權貴之人很樂意在此與家人或朋友尋得一份愜意和浪漫。趙英武也常在這裡休息,一旦有什麼大的動作了,他也會在這裡靜下心來思考、謀劃。信託公司的秦總約好了上午要過來的,秦總很忙,汪含通過關係與秦總搭上了線,按汪含的意思是想請秦總晚上過來,與老闆共進晚餐,然後把M5的事好好地勾兌勾兌,但秦總沒有答應,他說吃飯就免了,工作上的事兒還是利用工作時間談比較好。汪含把秦總的意思向趙英武作了彙報,他擔心秦總會不會公事公辦,因為據他瞭解,秦總與劉力鵬的關係挺不錯的。趙英武倒是很坦然,他告訴汪含,就按秦總的意思辦。他想,現在是個敏感的時期,秦總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至於秦總與劉力鵬的關係,趙英武不感興趣,玩兒金融的人為人處事是最不講交情的,因為他們的工作原則是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江湖上真正的朋友之間的交情正好與此背道而馳。

  汪含把秦總領到會客室後就出去了。秦總五十來歲,稍胖,頭髮稀少,的確有金融家的派頭。「久仰久仰!」「歡迎歡迎!」趙英武與秦總彼此禮節性地寒暄著,握了手之後,雙雙入坐。秦總快人快語,直入主題:「聽說趙老闆對M5地塊很感興趣。」趙英武也直截了當:「是的,我一直想在合適的地段建一幢大博金中心,找了許多地方,看了不少項目,都不太滿意,M5地塊確實讓我動了心。」秦總笑著說:「趙老闆的確有眼力,而且消息也相當靈通啊!」趙英武也笑著說:「事情到了這一步,責任應該由誰來負大家心裡都明白,我雖然對捷中集團並不十分瞭解,但站在商人的角度來看,M5地塊操作是有問題的。」秦總說:「我很想聽聽趙老闆的高見。」趙英武心裡太明白了,作為捷中集團最大的債權人,秦總肯定不希望劉力鵬出問題,秦總之所以肯把錢借給劉力鵬,就是因為劉力鵬手中有M5。但讓秦總沒想到的是,錢放出去了,可M5卻夾生了,這說明劉力鵬一定玩了小動作,瞞著他秦總玩了小動作,這應該才是問題的關鍵。

  趙英武說:「我不明白捷中集團在資金運作上為什麼會出問題,從常理上分析,捷中應該有能力把M5拆乾淨,除非……」趙英武看了秦總一眼,「除非他另有圖謀。」秦總很專注地聽著。他示意趙英武繼續說下去。趙英武接著說:「捷中集團想轉手M5,這個消息從何而來?我想秦總的眼睛是雪亮的,捷中的人曾跟我的一些朋友接觸過,捷中竟開出了一億八的天價,據我的朋友講,公平合理的價位應該是一個億。」秦總面無表情,對趙英武的話似乎並不感到吃驚。「我當初一直搞不懂,捷中為什麼要急於轉手M5,為什麼要大筆的套現?秦總,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可能對捷中的行為給出了答案。」秦總問:「什麼消息?」趙英武回答:「捷中把大筆的資金轉移到了股市。」秦總將信將疑:「真是這樣的嗎?」趙英武態度相當堅定:「非常確鑿,捷中向外放風,說他們在資金周轉上出了問題,不得不變現資產,而事實上他們是在秘密進行股票二級市場的炒作,捷中集團已經由實業投資轉向了資本投機,從一個房地產商變為了一個賭徒!」

  秦總的表情有了一些變化,他微微皺了一下眉:「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趙英武說:「有兩種原因,客觀上,捷中的融資成本非常高,如果再花精力完成M5的開發,他們最終能得到的利潤並不豐厚。而主觀上,他們確信,坐莊炒股才是一本萬利,才會用更短的時間賺到更多的錢。」趙英武又注意了一下秦總的表情,他繼續說,「當然,我不懷疑捷中償還秦總您給他們的貸款的誠意,但是,一旦M5轉手成功了,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把全部資金投入股市,等從股市上賺到大錢之後,再把錢還給您。」秦總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秦總,您是個職業金融家,在我的印象裡,職業金融家最關心的是風險,雖然我對股市知之甚少,但我知道股市是個高風險的行業,一旦遇到了不測,血本無歸是有可能的。」秦總說:「是啊,我這個人不喜歡跟賭徒打交道。」趙英武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他給秦總的水杯裡續了點水,說:「聽我的朋友講,捷中的人說他們從秦總這兒貸來的款是以信用做擔保的,並沒有實物的抵押,在此,我想坦率地說出我的觀點,主觀上是為了我,客觀上也是為了您,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雙贏。秦總,我是個很純粹的商人,商人的目的嘛大家都清楚,如果與別人有什麼不同的話,我自信地認為我不是個玩兒陰謀的人,我用的手段是陽謀是彼此之間的設身處地,我想要M5,但君子取物一定要取之有道,您應該馬上採取行動,阻止捷中把M5轉手。我可以用捷中的條件接手M5,同時再附加一個最最重要的籌碼,用我們大博金在博力股份的股權做質押,上市公司的股權在金融家的眼裡應該算得上是硬通貨吧。」秦總顯然被趙英武說動了,他沉思了一會兒,說:「現在阻止他們還來得及嗎?」趙英武說:「我初步設想了一個方案,如果您有興趣,咱們接著往下探討。」

  汪含一直在會客室外等著,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老闆採用這種方式談生意,如此一杯茶水能談成大買賣嗎?他真的非常懷疑。他聽說秦總這人很滑頭,很會算計,坐到信託公司老總的位置上以後沒少為自己撈好處,但卻做得嚴絲不透,他好像還挺貪色。

  大約一個小時後,趙英武和秦總從會客室走了出來,汪含急忙起身,跟在他們身後來到會館門口。送走了秦總之後,趙英武對汪含說:「明天上午你跟財務部小張一起去找秦總。他答應先給我們貸一個億,抵押手續先緩一緩,這一個億就用於收購M5。」汪含吃驚地望著老闆,說:「M5不是還在捷中手裡嗎?」趙英武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他會想辦法說服劉力鵬的,你以為劉力鵬真敢得罪他嗎?」汪含如在夢中一般:「這麼一大筆買賣就這樣談成了?」趙英武很有城府地笑了笑,說:「其實談判並不需要花太多的時間,關鍵就在於一定要弄清楚對手的底牌,他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他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你能給他什麼不能給他什麼。」汪含聽了老闆這番話,折服地點了點頭。「小汪,還有一件事,會計師事務所的姚主任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他要的材料還沒有送去,這事要抓緊,博力出年報可馬虎不得。」汪含猶豫了一下:「趙董,這件事我正想跟您彙報呢。」趙英武有點不耐煩:「出個年報材料有什麼好彙報的。」汪含說:「我是說有關物流中心的建設問題以及博力股份與大博金之間的往來款,還有物流中心的利潤資料,這些都是非常敏感的,需要相關的技術支援,還有就是博力收購集團的那個房地產專案,合併財務報表還有一些技術問題需要斟酌,可能會有些難度,我想……」趙英武不容置疑地打斷汪含的話,說:「不要總是強調困難,沒有困難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麼?你應該學會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趙英武說完轉身走了。汪含默默地歎了口氣,望著趙英武的背影,他想,做老闆的怎麼都這麼自信和固執,白紙黑字地出材料不慎重行嗎?讓我想辦法,我又不是老闆,如果跟老闆想不到一塊兒,將來肯定少不了挨駡,更何況有些東西不是靠想就能想出來了,這年頭,當個打工仔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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