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78)_李哲_學達書庫

七十八

　　跟趙英武通完電話，趙英文就讓方立新調頭回公司。聽說趙英武有辦法了，方立新就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應該說今天還是有收穫的，趙英武能坐懷不亂，說明這一切是他事先已預料到的。他瞭解趙英武，那可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精，更重要的是，聰明人還能做聰明事，這才是大智慧啊！方立新這樣想著，心裡就有了幾分得意，其實自己也不缺乏智慧嘛，什麼事兒能逃得過我方立新這雙眼？我只是沒有遇上好機會罷了，否則超過劉力鵬，甩掉趙英武算什麼？就是紅遍了中國的萬科、享譽京城的萬通也不在話下！只可惜自己沒能拉起一杆人馬，到了現在還淪落為一個打工仔！什麼大博金的股東？那點兒毫無發言權的幹股管他媽屁用！還不如人家房地產公司的小石呢！這個總裁當得實在是窩囊！自慰一把還得說幹了個絕代佳人，還要讓別人羡慕，以為大博金的總裁就是第二個趙英武！虛偽！荒唐！無聊！這一次機會決不能再錯過了，我方立新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當一回老闆！可轉念一想，方立新又有點兒吃不准了，如此明目張膽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果真會是一場陰謀？方立新想起了趙英武曾經說過的一段話，他說但凡聰明人做事，往往都會讓複雜顯得簡單，因為在一般情況下，簡單的事兒人們一眼就能看懂，也就沒有了繼續深究的欲望，也更容易讓事情本身更符合邏輯。趙英武說，能把一件複雜的事情做簡單，是真正的大智慧，如果一個陰謀被最最簡單的表像掩蓋了，這個陰謀往往就被塵封為了歷史，並永遠不會被揭穿，而沒有被揭穿的陰謀所隱藏著的事實真相，就完全變成了被掩埋的歷史，歷史是會隨著時間被人們慢慢遺忘的，我們掩埋歷史的目的，就是為了被人遺忘！方立新記得趙英武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正是大博金成功地控股了博力，那天晚上趙英武喝了不少酒，或許是得意，或許是酒後狂言，總之，他一定是在收購博力的過程中做了手腳，並自認為這些陰謀會隨著時間被人遺忘。不過應該承認，如果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的話，的確被趙英武成功地掩埋了，甚至還被人遺忘了，這一點，不服不行啊！方立新想，這一次他還要做什麼呢？他一定還會製造另一個所謂簡單的陰謀吧。三個億被騙，是簡單，比用其他任何方法轉移資金都更快更直接，而這個責任卻又不用由他來承擔，這步棋太損太險惡了！方立新想，趙英武一定早就做好了局，他不讓報警還要嚴密封鎖消息。雖然他的理由似乎很合理，但他的態度違反了他的性格，他已經自負到了目空一切的程度，把所有的人都當成了猴子在耍。趙英文怎麼可能認識韓巨集利？這個韓宏利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又是如何掌握到了大博金有三個億進賬？如果真如趙英文所說，韓宏利是趙英武的朋友介紹來的，這個朋友又是誰？他怎麼敢把趙英武的三個億卷走？難道他不想活了？經不起推敲啊！看來趙英武真是急了，這三個億一定是有急用的，趙英武最急需用錢的地方不在別處，就在股市上！這個結論應該可以下了，可以肯定地告訴劉力鵬。趙英武為了解決大博金的債務，他只有在股市上狂賭一把了，這場世紀大賭局的帷幕正在慢慢地拉開！方立新有點坐不住了，劉力鵬說今天要討論合作的細節，他怎麼還不來電話？他一定是在考驗我的忍耐力！沉住氣吧，在商業利益的談判臺上，籌碼永遠只加在沉默者一方，這會兒他肯定也沒閑著，難道他不會懷疑我會跟別人合作嗎？一旦沒有了我這條內線，他劉力鵬是不敢輕舉妄動的。方立新這樣想著，就回到了公司，剛下了車，方立新的手機就響了，不出他的所料，電話正是劉力鵬打來的。方立新得意地笑了笑，就躲在一邊接電話，趙英文沒有管他，而是直接進了公司的大門。方立新告訴劉力鵬，他確信趙英武已經籌措到了至少五個億以上的資金，但究竟怎麼玩兒，打算玩兒到什麼程度，目前誰都不可能知道，但集團資金的調度和安排方立新說他是可以掌握到的，這與股票的操作有著必然的聯繫，當然他還有一條最有價值的情報來源。方立新心裡是清楚的，劉力鵬不會懷疑趙英武炒作博力的決心，他現在最關心的是節奏，是趙英武的操作方式，這些問題自然也就成了方立新手中最重要的籌碼了，他要給劉力鵬設一個大局，他決定大賭一把。劉力鵬想約方立新詳細談談，方立新說要談也只能等到晚上，因為這會兒他抽不開身，有朋友已經有約在先。劉力鵬也就不再勉強，說那就到了晚上再聯繫吧。

　　趙英文來到接待室後，就讓其他人都出去了，他想跟李東好好談談，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有些話不好說。趙英文坐在李東的身邊，他正要開口，卻見李東突然從沙發滑向地板，重重地跪在了趙英文的面前，趙英文不知所措，急忙起身，用雙手去攙扶李東，李東執意不肯起來，他抬起頭，嘴唇抽搐了幾下，眼淚就流了出來。「李總，你不能這樣！快起來吧！你這樣做不是在折我的壽嗎！我是晚輩，我擔當不起啊！」趙英文用力拉了一把李東，但沒有把他拉起來。「趙老闆，你就讓我跪在你面前把話說完好嗎？」李東雙手緊緊地抱住趙英文的大腿，「趙老闆！我已經被撤職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了，我只是亞宇的罪人啊！如果你們再不還錢，亞宇的股權就真的沒了，我就死定了！我會死在大獄裡！我的老婆會瘋掉，我的兒子會被職工罵死，打死，我的孫子也永世抬不起頭啊！趙老闆！我們全家人的性命就全靠你了，你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一家人家破人亡嗎？大慈大悲的趙老闆，你就放我們李家一條生路吧！」李東說完嚎啕大哭起來。趙英文呆呆地站著，他感覺到了李東那種撕心裂肺的顫抖，這是一種絕望的，拼盡全力欲求生的顫抖！一個年近花甲的長輩，除了面對生與死的選擇，還有什麼能使他變成這樣！罪孽啊！人世間竟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圖了個什麼呀！這時候我要是能有一筆錢那該有多好，錢算個什麼東西，竟把一個大活人逼到了崩潰的邊緣！這個世界已經六親不認了！趙英文突然想到了山村裡的那些孩子，他們感激的是什麼？是你趙英文或趙英武嗎？不！他們感激的是你肯為他們付出金錢！是這種行為，而不是實施這種行為的人！你不過是金錢的載體，不過是擬人了的金錢！這就是金錢的作用，金錢的價值！人真要是活到了盡頭，連他媽紙都不如！這樣活著真沒意思啊，可不這樣活著，還能有第二種活法嗎？能活下去嗎！趙英文想著，又看了看李東，一陣徹骨的寒意向他襲來，自己是沒有淪落到這一步啊，一旦到了這種境地，天大的英雄又能怎樣？沒有錢，說什麼都是空話！別說你曾經換回過兩架大飛機了，別說你為了博得紅顏一笑擲出去一輛寶時捷了，就是你曾坐在自己的航空母艦上笑傲大海，一旦錢不見了，照樣讓你成為階下囚！

　　李東再一次劇烈地搖動趙英文的腿，趙英文已徹底無言，說一萬句安慰的話又有什麼用？這筆錢能拿得出來嗎？「趙老闆！現在他們已經準備告我了！要置我於死地啊！我無路可退，無門可逃，我老婆嚇得倒在床上起不來，我兒子也不敢上班了，就連我的小孫子都躲在家裡出不去呀！趙老闆！你還讓我說什麼呢？你可以去看看啊！救救我吧！救救我們一家老小吧！」趙英文慢慢蹲了下來，雙手扶著李東的肩，然後又用右手輕輕抹了一下掛在李東臉上的淚。「趙老闆，我是不是很可憐？如果我能再活一次，說什麼都不碰錢了！」「不！李總，錢才是命根子，一定要看好啊！」這時蔣薇推門進來，剛才趙英武打來電話問這邊的情況，她如實說了。趙英武估計李東一定是把趙英文纏上了，他讓蔣薇去解一下圍，就說錢的事基本有了眉目，把李東支走了再說。蔣薇進來後就按趙英武的意思簡單地說了幾句，李東絕望地搖了搖頭，說：「你們還是沒有誠意啊！」蔣薇又解釋了一番，馬主任就帶著兩個保安走了進來，李東目光呆滯地望著趙英文，喃喃道：「趙老闆，你真的要用這種辦法來對付我？對付一個曾經幫助過你的朋友？對付我這個不堪一擊的老頭？」李東突然從地板上站起來，朝視窗沖去，趙英文一把拉住了李東，兩位年輕的保安把李東死死夾住，「我完蛋啦！我死給你看啊！」保安拖著李東朝門外走，趙英文一陣心酸，他仰起頭，沒有讓淚水流下來。「把他平安地送回家吧！」趙英文說完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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