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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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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紅旗的回答嚇了我一跳,從北京到他們家,大概不少於一千公里,騎自行車還不騎死。小唐半夢半醒,聽了也不免興奮,說: "操,邊哥,真的假的?你騎車回去?" "有什麼?我爹當年販賣私鹽,牽著毛驢一次就步行五百里,不也過來了?" "都老黃曆了,那是什麼年代。你真能騎回去,我就陪你。" "好,就這麼定了。我們就騎自行車回去。" 小唐的酒一下子醒了,噌地從椅子上坐起來:"真幹?" "真幹。" 小唐打了一個飽嗝說:"操,這下虧大了。" 邊紅旗的決定讓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在一個交通如此便利的時代,這種做法完全是超出我們的想像力的。送走了沈丹,邊紅旗和小唐就商量起了騎自行車回家的事。這傢伙做事常常讓你不知所措,他不按常理出牌。非典在北京剛剛興起時,他老婆打了好幾次電話讓他回家,說家裡更安全。邊紅旗不回去,他說這邊挺好的,不是出門就能撞上非典的,大不了待在屋裡睡覺。他對我說,的確是不想回去,待北京兩年多了,回到家反倒不適應了,他還是喜歡待在北京,沒事也喜歡。現在他突然又要回去了。我想可能是被沈丹逼急了,一個女人在你耳邊把同一句話嘮叨了一年,你就是塊石頭也受不了。 小唐問他:"真離?" 邊紅旗說:"真離。" 小唐說:"想結婚不容易,想離還不好辦。我幫你。" 他們第二天到商場裡買了兩輛賽車,要撅起屁股才能騎的那種。一人一輛。然後是準備,地圖,食品和水,背包,墨鏡,返鄉的詳細路線。出發之前他們憋足了勁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淩晨四點就出發了,那是為了減少出城的麻煩,他們怕在路上遭到交警的盤問。我起床時已經上午十點,看到邊紅旗留給我的便條貼在門上,他祝我健康,還在開玩笑,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活過這場非典。一明門上也有一張便條,邊紅旗讓他們快點結婚算了,早晚的事,越遲麻煩越多。 我刷牙的時候接到沈丹的電話,問我邊紅旗走了沒有,她說他的手機關了。我說邊紅旗四點就走了,便條上注明了時間,大概是為了節約用電才關機的。半下午的時候,邊紅旗給我發了一條資訊,說他到天津了,一路狂奔,兩條腿快變成木頭了。 他們沿著京滬高速公路走,沿途能找到地方住就找地方住,找不到就在路邊找一個避風的角落睡上一覺,醒了填飽肚子繼續上路。我每天都通過手機資訊打聽他的行程,他回信說,越來越覺得做人真他媽的荒誕,就這麼跑,像西緒弗斯,累得都想死在路上了,但是沒辦法,還得跑,上了路就回不了頭了。不知他指的是什麼,是趕路這件事還是關於離婚的事,或者二者得兼。半個月後,他和小唐終於穿過遼闊的天津、河北和山東地界,回到他的蘇北小鎮。他打電話給我說,像死了一回,又像活了一回,總算是回來了,襠部都快被車座磨爛了,現在吃飯都得站著吃。真他媽的鳥鳥。 七 邊紅旗在家的日子具體好不好過,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們的聯繫主要是手機資訊,隔三差五也會打一次長途電話。資訊往來中,他只提到過沈丹兩次,更多的話題是,他開不了口,一看到老婆安靜賢慧的樣子他就成了啞巴,怎麼離。這樣不行,他說,我得找機會說。可是一個月差不多過完了,他還是沒找到機會。他跟我說,他還是開不了口。 "北京的非典如何了?" "如火如荼。"我說。"是不是離不了了?" "不知道。老婆是感覺到了,可就是不說話。實話跟你說了吧,自從回到家我們就沒幹過那事。開始是她排斥,後來我就不行了,有心理障礙,一想到回來是為了離婚,就他媽的心虛,心一虛就什麼感覺都沒了,不像個男人了。彼此心照不宣,天也熱了,就背靠背睡。半夜裡她經常哭,我聽見了,只能裝作睡著了。媽的,沒辦法。" "那你打算怎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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