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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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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回。他走的第二天我就打過電話了。" "要不再問問,都幾天了。有病只能亂求醫了。" 沙袖又打電話。 一明果然在香野地。沙袖的母親在電話裡說,一明兩天前回的老家。他說很久沒有回來了,要給父母燒幾刀火紙。她又問沙袖,是不是吵架了?一明回來時頭髮亂糟糟的,精神也不好,衣服髒得不像個樣子。沙袖說沒吵架,一直都好好的。她騙她母親說,一明本來是到其他地方有點事的,臨時決定回家,所以換洗衣服什麼的都沒帶。她母親說,沒吵架就好,以後要好好給一明收拾一下,不能穿得這麼亂糟糟的,男人嘛,出去得有個樣子。 沙袖母親又說,她爸陪一明去了墳地,他說一明在父母的墳前哭得死去活來,可心酸了。前天晚上一明還說,他要和沙袖結婚了,他說袖袖已經有了孩子,不結婚怕不太好。所以昨天上午,沙袖父親陪著一起到派出所已經把證明開了,這幾天他就回北京去。她母親說,現在有喜了,一定要注意身體,可不能馬虎大意,等日子差不多了,她就過來幫著照看一下,生了孩子由她來帶。沙袖的母親說了一大堆貼心貼肉的話,然後才想起來說,一明還沒起來,要不要叫醒他接電話? "不要了,讓他睡吧,沒什麼事。"沙袖說,"我在這邊挺好的,就是想家。你讓一明帶點家裡的東西來,煎餅、鹹菜,什麼都行。" 沙袖放下電話就開始哭,整個人癱在椅子上。這些天一直緊張,突然放下心來,她有點承受不住了。我說這還哭什麼,什麼事都解決了,一明我知道,他對你真是沒的說,離不開你,你看,想通了不是天下太平了。 "擔心死我了,他一定把自己折磨壞了。那幾天他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可能是找個地方想事了。" 沙袖看看我,說:"你跟我說實話,一明他真的沒變?" 沙袖的樣子很無助,事實上她對自己的生活也無從把握,在這裡,她完全失去了在香野地的堅強和自信。 "當然沒變,這麼多年一直沒變。說實話,我挺羡慕一明的,有你這樣一個頂樑柱支撐他的生活。" "你在安慰我,我哪能支撐別人,自己都支撐不了。可我沒有辦法。" 不管怎麼說,情況是好起來了。中午我們做了一頓不錯的飯菜,也是這些天吃得最踏實最放鬆的一餐飯。吃完了睡午覺,要把虧欠的都補回來。我還在做夢,沙袖敲我的門。開了門,她說: "你陪我去一趟醫院。" "幹嗎?"我還沒睡醒。 "我想,還是不要了。" "什麼不要了?" "孩子。" 我的哈欠打了一半,一下子睡意全無。"你要,做掉?" 沙袖點點頭。 "一明不是想通了麼?" "可是,我覺得挺不好的,我也覺得彆扭了。" "是不是等一明回來再說?聽聽他的意見?" "你要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了。" 我還能怎麼說,只好去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在一明回到北京時,看到一個和過去沒有區別的清清爽爽的沙袖。說真的,這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醫生顯然把我當成了沙袖的男朋友,上來就責怪我一點都不用心,現在到處都是賣套和避孕藥的,就不知道防護一下,只顧自己快活,讓女人遭罪。 "多久了?"長相慈藹的女醫生問。 "不太久,"沙袖說。 "反應強烈嗎?" "還行。" "什麼叫還行?" "不太強烈,"沙袖說,然後膽怯地問醫生,"很疼麼?" "不動手術,服藥就行了。新出的藥。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都快做爸爸媽媽,平常也不注意學習一點生育知識。決定了?" 沙袖說:"決定了。" 醫生又看看我,我趕緊說:"是,醫生,決定了。" 醫生唰唰唰開始開單子,把單子遞給我的時候歎息一聲:"又是一條命啊。" 這句話讓沙袖出了門就哭了,她靠著牆,覺得身體發虛。我扶著她坐到椅子上,讓她等著,我去取藥。付藥的醫生從視窗遞藥的時候,在口罩後面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搞得我很不自在,她大概覺得我是個殺人犯。我真是替人受過啊,是邊紅旗還是一明? 從香野地回來,一明氣色好多了。他帶來了不少香野地的特產,還帶回來一塊玉珮,是沙袖母親當年生沙袖時戴過的,她說這是塊吉祥的玉,可以保佑孩子在母腹裡的成長,對將來順產也有很大的好處,她讓沙袖從今天起就戴上。沙袖拿在手裡看了看,放到了抽屜裡。 "戴上啊?"一明說,"你媽說戴得越早越好。" "沒了,"沙袖說,起身去了衛生間。又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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