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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辣椒為什麼成為精神的象徵?(2)


   在耕讀模式下生活的湖南人,日子顯得有些平淡,在飲食中加入刺激,可以使生活變得有滋有味。現在的人們看鬼片,看驚悚小說,也不過是為了在平淡的生活中增加一些刺激的調味品,使精神不致麻木。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省際交往和流通的增強,湘菜走出了湖南,走出了中國,以它無比刺激的口味,受到了廣泛的歡迎。瀟湘菜館、毛家飯店、紅太陽酒家,開遍了全國,並且是天天座無虛席。石家莊有一家餐館叫「將軍府」,經營的是湘菜,據說是當地生意最紅火的酒家。

   於是,辣椒在湖南紮根的歷史不到三百年,卻在這裡找到了大肆繁衍的市場,並且隨著湘菜的傳播,逐漸繁衍到全國。在湖南境內,你找不到一個不吃辣椒的地方。湖南人認為,辣椒有助於禦寒,有助於刺激寡淡的口味,提升衝動的血質。火熱的氣候和火熱的辣椒,與湖南人火辣的性格相互映襯。

   最重要的是,中國任何一個吃辣椒的省份,都沒有像湖南一樣,把辣椒當作湖南人精神的一種標誌。辣椒傳入湖南的時候,湖湘學派剛剛形成並開始授業。也許是這種巧合,使辣椒在湖南有了精神上的意義。那時候,王船山正在宣導「知行合一」。大約湖南人把吃辣椒當成了與自己的理性相吻合的一種行為了吧。

   也許不純粹是巧合,辣椒傳入中國以後,在食辣核心圈裡的湖南、四川地區,出現了一大批在中國近現代史上叱吒風雲的人物。四川一帶先後出現了劉光弟、鄒容、楊銳、向楚、張瀾、彭家珍、蒲殿俊、吳虞、郭沫若、陳獨秀、鄧小平、朱德、陳毅、劉伯承、聶榮臻、張愛萍,湖南一帶則出現了魏源、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陳寶琛、黃興、蔡鍔、宋教仁、陳天華、焦達峰、毛澤東、劉少奇、彭德懷、羅榮桓、任弼時、林伯渠、李富春、鄧中夏、何叔衡、李立三、陶鑄、胡耀邦。

   於是,近代史學家提出了中國的辛辣文化圈理論。一位學者指出:以往傳統認為食辣主要是去濕驅寒,現在最新研究表明,冬季日照少、潮濕而寒冷是形成辛辣重區的主要環境因素。辣椒因環境而具有生命力,而辣椒又賦予了食辣者革命情懷。

   黃永玉在嶽麓書院主持千年論壇時,專門談到了湖南人的辣性子:「有時候我的朋友們開玩笑說,生物有遺傳因數,遺傳基因。歷史也有歷史的經驗,但歷史光是經驗嗎?歷史有沒有遺傳基因呢?」

   黃永玉說:「很多地方都能找到例子。不是骨肉的遺傳基因,是個奇妙的歷史基因遺傳現象。當然我現在想講的不是我不熟悉的山西省。我想講的是湖南我們自己的故鄉。我覺得我們湖南和我們湖南人以及山水都有頗特別的地方,長沙火車站、天然巧合那一個火炬紀念塔,給外省人的觀感就是一個辣椒。紅極了的辣椒。社會效益比原來的火炬還要好,恰好道盡我們湖南人的精神。」

   黃永玉就歷史的基因學說繼續借題發揮:「『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是自古就有的。有抱負,有理想,置自身悲歡於不顧,這不是哪一個家族遺傳基因的問題。所以我跟朋友開玩笑地說,遺傳基因之外還有個歷史基因的問題。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歷史的經驗值得注意。歷史的經驗當然值得注意,歷史的基因,至少是個值得有興趣的問題,近百餘年來,湖南出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風雲人物,曾國藩、左宗棠、譚嗣同、黃興、熊希齡、毛澤東、劉少奇、胡耀邦,還包括朱德同志。朱德老人家原來也是湖南人,這些老人家的過世,於是有的人就說,湖南的氣數盡了、完了,風水轉了。沒有想到幾年以後又出了一個歷盡折磨的能幹的朱鎔基總理。」

   不僅是文人學者這樣說,湖南的歌唱家們也把辣椒唱成了一種精神。宋祖英唱紅了《辣妹子》,湖南的老牌歌唱家何紀光則唱了一曲《辣椒歌》。而同為歌唱家的李谷一說過:「我們湖南人霸得蠻,吃得苦,耐得煩。」這三位湖南籍的歌唱家,試圖用音樂和評論詮釋湖南人的精神風貌。

  
   辣椒到了中國,只有三個省將它接受為主流食物,這三個省就是湖南、四川和貴州。三省當中,從古至今,只有湖南一個省將這種舶來品當作自己文化精神的象徵。這也是湖南人吸收和改造外來物質文明的例子之一,反映了湖南人對外來文明兼收並蓄的寬容。
   湖南人喜歡把自己的精神基因,概括為不怕邪、不怕壓、不怕辣。

   到過長沙的人,留心一下長沙火車站,就會發現它的頂上有一隻火炬雕塑,造型像一隻紅辣椒。這辣椒像一支火炬,像一根長矛,又像鬥牛的牛角,更像梭標的尖刃。這個標誌猶如湖南人的圖騰,尖銳、剛烈,富有戰鬥性。唯有湖南人,從辣椒那裡找到了精神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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