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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季年齡的宿命:死不「明」目(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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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濱江路:他第二個死不「明」目的地方 江津市區是在過去的江津老城的基礎上改建的,長江從她身邊彎曲成幾字形繞過去,因此,長江在江津地域又名幾江。濱江路的前身是一大片破破爛爛的河灘地,後來,市政府投鉅資將其改建成一條寬闊的大道,種上楊柳、鋪上花草,成為江津的一大景觀,同時,也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休閒的好去處。 1996年7月3日晚八點多鐘,艾強來到濱江路。在他的上衣口袋裡,放著母親塞給他的五元錢;在他下身褲袋裡,則揣著一把剔骨刀。 江津雖然是重慶的衛星城,是一座小城市,但相對於他的家鄉宜賓縣木工鎮來說,江津城在很少出門的艾強看來,就如同一座大都市一樣。他非常新奇地打量著濱江路邊那一幢一幢的高樓,又順著高樓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將目光投向在夜色中泛著冷光的長江。接著,他又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濱江路上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們自由組合的歌舞……當然,濱江路上那些地攤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甚至想到往後在濱江路上擺一個夜宵攤,讓那些蹦蹦跳跳的人們有一個充饑的地方。 他走到賣冰棍的小車前,剛一問價,聽對方說一支冰棍要兩元錢,他急忙將手從上衣口袋裡抽出,轉身急匆匆地離去。 他很能體諒母親掙錢的不易。 這時候,一位艾強至死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的年輕女人注意上了他。 ——在本文裡,為了敘述方便,筆者只好給她取一個代號:夜鶯。 夜鶯是那種除了三陪外還可「多陪」的風塵女子。她不到任何一家歌廳、夜總會、桑拿或修腳屋去「掛單」,她認為那種地方目標太明顯,早就納入了有關部門的視線。像她這種外地女子(一般做這種生意的女人都不會在本地開展業務的)最安全的辦法就是當一名自由的夜鶯。因此,她選擇了白天睡覺,晚上到濱江路捕捉她的獵物。夜鶯明白,在任何城市的任何一個休閒的地方,除了正常人的正常娛樂,還有非正常人的非分之想。至於怎樣辨別獵物,用一句夜鶯她們的行話:我們有職業嗅覺。 首先引起夜鶯注意的是艾強的身材。在眾多的遊客裡,他比許多人都高出一個腦袋。其次是他的衣著,白襯衣配黑褲子,皮鞋擦得鋥亮,一副規規矩矩的打扮。憑這一點,夜鶯大致判斷他是外地人。因為江津城不大,又非商賈雲集之地,流動人口不多,晚上到濱江路休閒的大多是本地居民,他們或趿著一雙拖鞋,或穿一條西式短褲,或……總之,有諸多可供區別的特徵。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夜鶯的職業嗅覺發生了關鍵性的作用——她覺得艾強是一條肥蟲。 夜鶯在動物學上的學名叫歌鴝,形狀像麻雀。 夜鶯是要吃蟲的。 是不是艾強的眼光在那些妙齡女郎的身上閃閃爍爍的舉動被夜鶯看破了他心中的活動、感覺到他是一條肥蟲?我無從知曉。但是,在1996年7月3日的晚上,在山環水繞的江津濱江路上,上身僅有五元錢、下身藏著一把剔骨刀的艾強被夜鶯認定是一個從北方跑到江津做生意的老闆。夜鶯哪裡知道:她的職業嗅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夜鶯的突然出現把艾強嚇了一跳。她不知從什麼角落裡突然間冒出來,一下子站到艾強身邊,故作驚喜地說道:「大哥,好久沒看到你了。」 艾強吃了一驚,本能地跳開幾步,看著眼前這位「熟人」發愣。 夜鶯立刻滑過去,貼著艾強的身體,放低聲音說:「一百元,幹不幹?」 「什麼東西一百元?」平生第一次遭此豔遇的艾強吃驚地瞪大雙眼。沒等他清醒過來,一股濃濃的香味立刻撲入他的鼻孔,胳膊也被夜鶯莫名其妙地挽起來。 夜鶯已經司空見慣了這一切,她緊緊地挽住艾強的胳膊,在外人看來,有如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她低聲說道:「大哥,到河邊去玩,我們慢慢談。」 濱江路臨河岸邊有許多石凳,楊柳將這些石凳如雨傘般地籠罩著。的確,背對高樓大廈,面向滾滾長江,倒不失為一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如果說,先前的艾強還處於驚愕之中的話,現在,當他們坐到石凳上後,艾強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大哥,」夜鶯說,「我早先以為你是北方人,現在才知道我搞錯了。」 夜鶯已經聽過艾強說話了,一口濃濃的四川口音使她明白了「嗅覺」的失敏。然而,這點小小的失敏算得了什麼,夜鶯更大的失誤還在後面。她開出價碼:「大哥,一百元,絕對不虧你。」 夜鶯在喊價的時候,下頦輕輕地擱到艾強的肩上,嘴唇就在他的耳朵邊,同時,她沒有忘記強有力的輔助手段——她一隻手摟住艾強的腰,另一隻手伸向每一個男人都非常敏感的部位。世上許多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往往就是這樣成為夜鶯們口中的肥蟲。 艾強沒想到有這樣的豔遇,或者說,這豔遇來得太快,太突然,他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說他沒有思想準備是不是否定了他到濱江路來「探花」的目的呢?不是。人們說的秀色可餐不是吃而是看,是欣賞。對年僅十九歲還是處男之身的艾強來說,他到濱江路來的目的是飽眼福,重慶人叫作打望。他真的沒有應付夜鶯們的思想準備,或者說他還沒有具備這方面的免疫能力。 「大哥,」夜鶯說,「一百元,隨便你怎樣玩。走,大哥,到我家中去。」 被夜鶯一系列職業到家了的動作弄得心慌氣緊的艾強,緊張、慌亂、惶恐、渴盼……此刻,他滿頭大汗,情急之中,他只得實話告訴夜鶯:「我只有五元錢。」 夜鶯輕輕地笑起來,他當然不相信這位老闆身上只有五元錢。身上只有五元錢的男人還有膽量到濱江路打望?在夜鶯的「夜生活」裡,幾乎每一條肥蟲都要與她砍價的,但,從來沒有哪條肥蟲吝嗇到將價格砍到五元錢的地步。她笑嘻嘻地輕聲說道:「笑死人。大哥,市場上的豬肉都不止五元錢一斤,虧你好意思說出口來。」 「我真的只有五元錢,我不騙你。」艾強漲紅著臉,急於向她說明實情,「錢在我襯衣荷包裡,不信,你自己看。」 看艾強的神色不像裝假,夜鶯臉上的熱情迅速地退下去,那一系列職業性的動作,也隨之停下來。她一邊失望地打量著艾強,一邊心存僥倖地摸他的上衣口袋。真的只有五元錢。她有些木然地望著江面,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往日那種靈驗的嗅覺為什麼這次失靈了呢? 望著那張捏在夜鶯手裡的五元鈔票,艾強慷慨地說:「這五元錢,送給你。」 「什麼叫作送給我喲?」夜鶯的口吻已經沒有先前的溫暖了,她冷冷地說,「這是你付給我的手工錢。」沉默了一會兒,她疑惑地問,「大哥,你不要騙我喲,把錢藏到其他什麼地方囉。」 「我不騙你,真的不騙你。」艾強急切地表白道,「我騙你沒有什麼意思。」 夜鶯哪裡會相信艾強的表白,在她往日的工作經驗裡,哪條肥蟲在她面前不是打下了埋伏的呢?她相信艾強尚未進入「探花」行列——這一點,她一接觸就知道。但夜鶯不明白這個看起來像北方老闆的男人,身上怎麼只有五元錢?因此,夜鶯有些不甘心地纏住艾強,在溫言細語中從上至下地由上衣口袋摸到他的褲袋,最後,夜鶯摸到了那把剔骨刀。她驚恐地站起身,一張臉頓時花容失色:「大哥,不要亂來喲。」 夜鶯心裡叫苦不迭:媽的,真是倒楣透頂了。她以為遇到了一個高明的劫財又劫色的傢伙。 艾強惶恐地望著她,「什麼亂來喲?」 夜鶯慌忙將那張五元的鈔票丟給艾強,一轉身飛快地跑掉了。 艾強眼睜睜地望著夜鶯的背影消失在黑夜裡,突然到來的豔遇又突然間失去了,留下的,只有夜鶯離開時忿忿地說出的話:「我早先以為你是一個大老闆,沒想到是他媽一條幹滾龍(無賴)。」 民間傳說:這種女人纏到誰,誰就要倒大黴。 這是艾強第二個死不「明」目的地方:他為什麼會遇到夜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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