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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觀」念大師,盜「竊」笑紋的賊(一)


  1 幹姐姐:金絲巢的「觀」念策劃

   1968年10月21日,龍樹出生在四川省合川縣(現重慶合川市)一個叫木樹的鄉村裡,到1989年年底時,已經二十一歲的龍樹走得最遠的地方便是山城重慶。因此,在他往日全部的人生旅程裡,世界上還有哪座城市的繁華會超過重慶呢?

  一天,一位在南方打工的老鄉年底回家探親,將廣州的「花城」天花亂墜地吹進他的耳朵。他先是瞪大雙眼,驚呆了,繼而天真地問道:「照你的說法,廣州比重慶還開放麼?」

  「重慶?哼!」那位老鄉撇撇嘴,「白天晚上都霧氣沉沉的,哪裡能跟四季如春的廣州比?」

  龍樹呆呆地望著那位老鄉,他無法想像廣州的繁榮到底如何,怎麼會比重慶還要昌盛呢?

  看著龍樹一副缺少見識的樣子,那位老鄉用一種憐憫的口吻說:「龍樹,你應該出去開開眼界。」

  那位老鄉的話使龍樹的心眼活動開來:對,到廣州去,到那座四季如春的花城感覺一下傳說中的花花世界。龍樹一把吊住那位老鄉的胳膊,央求道:「我跟你一起到廣州去開眼界。」

  於是,過完年,那位老鄉終於將驚惶不安、縮手縮腳的龍樹捎到廣州近郊一個叫南海的小城市,介紹他進了一間搬家公司做搬運工。

  沒有任何人想到,這位面對燈紅酒綠的大都市驚惶不安、縮手縮腳的鄉下男青年,會在後來極短的時間內成為名噪一時的策劃大師。

  廣州真是一個開放的地方——這句話的意思是,在領開放風氣之先的廣州,很容易改變一個人的觀念,尤其是那些從內地較為封閉的地方走出來的年輕人,在繁華綺麗的廣州闖蕩一陣後,原有的人生價值和道德觀念將經歷一番變化。具體到每一個人來說,這種變化的幸或不幸,只有他本人在夜深人靜時獨自體會了。

  年輕的龍樹在那家搬家公司混了半年後,那顆不安分的心開始驛動起來了。他忽然間發現自己的腦袋瓜在家鄉封閉了這麼多年,到了廣州,經南國灼熱的太陽光一曬,似乎開竅了,洞穿了頭腦中籠罩的沉沉霧氣,新思想宛如秋風中狂舞的思緒,激烈地飄揚起來。於是,變化後感覺到自身似乎換了一個新人的龍樹,便將目光投到了搬家行業以外,尋覓著新生機會的到來。

  那麼,對於一個整天與「下力人」打交道的搬運工來說,出人頭地的機會在哪裡呢?在左眼發金光、右眼閃銀光的商品社會裡,哪裡有什麼機遇會落到他的頭上來呢?

  這樣的機會終於到了。

  一天,他們為一個客戶搬新家。在客廳裡,龍樹敏銳地發現:這是一對不正常的夫婦,也就是說,這是在廣東珠三角早已司空見慣的包二奶(養情婦)現象。據此分析,這套遠離鬧市區的住房,應該是那位年近半百的男人租下來臨時安頓的露水家庭了。人們稱這類家庭為金絲巢,稱這種女人為金絲雀。事實上,發現這個秘密的何止龍樹,跟他一起搬家的打工仔都看出了這是一對假夫妻。問題在於,龍樹比他們多了一個心眼:當那位年輕漂亮的二奶一隻手挽著那位男人,一隻手指揮著他們把床放這兒、沙發擺那兒的過程中,他豎起耳朵,仔細地識別二奶的口音。後來,他終於聽出了二奶的川鹽普通話(四川人說的不標準的普通話)。一時間,龍樹的心咚咚地狂跳起來,他驚喜地想,什麼人才有實力包二奶?非官員即商賈啊!一般老百姓是無權也無錢去「承包」她人身體的啊!有了這份心思的龍樹,決心抓牢這個機會。於是,趁別人不注意,他將床頭櫃裡的一瓶香水飛快地揣進了自己的褲袋。搬完家,回公司的途中,龍樹找了一個藉口,躲開同伴,悄悄地返回金絲巢,懷著忐忑的心跳,敲響了二奶的家門。

  門,很快打開了。

  二奶和那位男人滿臉警惕地出現在門口。

  沒等他們開口,龍樹搶前解釋道——他異常聰明地說起了四川話。此時此刻,他心裡明鏡似的清楚:改變他命運的不是那位年近半百的男人,而是這位年輕漂亮的二奶。他從褲袋中掏出香水,「對不起,大哥,大姐,搬家時不小心揣到荷包裡了。現在給你們送回來,我……哎喲……」忽然,還沒說完話的龍樹眼前一「黑」,立刻「昏」倒在金絲雀的腳下。

  本來,在龍樹剛掏出香水瓶時,那位男人和二奶就已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正想客氣幾句,沒料到事情急轉直下,對方居然昏倒在他們腳下。

  他們手忙腳亂地將龍樹拖進屋。

  二奶正要去倒開水時,龍樹卻「及時」地悠悠地醒過來了。

  他「唉……」地吐出一口長氣,眼淚也不失時機地滾了出來。

  那位男人將龍樹扶到沙發上坐下。

  二奶關切地問他——龍樹的苦心策劃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二奶居然用四川話問道:「小兄弟,你是四川哪個地方的人?你心臟是不是有毛病?」

  「我是合川的人。」

  龍樹有氣無力地答道。

  二奶說道:「那……我們勉強稱得上是鄉鄰。」

  二奶沒有談她的家鄉具體在哪裡(似乎「吃包飯」的女孩子都將自己的家鄉地點故意搞得很模糊)。她嘴裡的鄉鄰可以理解成緊挨合川的地方,也可以理解成四川的每一個地方。

  龍樹給二奶編造了一套說辭:家鄉太窮,家庭負擔太重……諸如此類。

  二奶關心的是他的身體,「你應該到醫院檢查一下,是不是……」

  不等二奶把話說完,這一次,龍樹同樣聰明地否認了自己身體有病。他知道,人在江湖走,你的病只能博得別人一時的同情,卻無法使他人給你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哪一位老闆會要一名身體有病、隨時隨地都會暈過去的病人呢?他編造了一個理由,最後強調著說:「我主要是太累了。」

  龍樹的策劃是成功的。

  等他說完後,二奶的眼眶已經紅了起來。她先是噙著淚花同情地俯視著龍樹,然後伸直腰,用廣東「白話」與那位男人交談起來。就在那位男人臉上顯出為難表情時,二奶轉回頭,用四川話對龍樹說道:「小兄弟,你先回搬家公司,我儘量想辦法給你換一個工作環境,好不好?」

  龍樹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咚一聲跪到二奶面前,淚水又一次滾滾而出——這一次,他是發自內心的狂喜:二奶說的話雖然很原則,但龍樹清楚她這句話的含金量。

  龍樹的聰明就在於,即便二奶已經把改變命運的機遇拋給了他,他也不說一句感恩戴德的話。他說的話是:「姐姐,你就收我為你的弟弟吧!」

  這一天,在南國灼熱的陽光見證下,二十一歲的龍樹拜一位陌生的二奶作幹姐姐。

  聰明過人的龍樹,沒料到這一拜下去,他往後大起大落的人生會與幹姐姐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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