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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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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走到街頭就感覺肚子在咕咕直叫,剛才可能是網吧太吵沒聽見。看來肚子叫餓也是得講究場合的,在垃圾堆旁邊喊餓不是好事,在廁所裡喊餓就更不是好事。想想沒別的可以忙和打發時間了,準備買點菜就回去。拿出手機看時間,差幾分鐘11點,然後是兩條未讀短信。 短信是高潔的,問我在哪裡,第二條又說:朝南哥,我想回老家了,這個城市真的沒有任何理由讓我呆下去了!傻乎乎的丫頭,可能又受了點什麼小刺激想逃避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我混到失業都還在堅挺!至於婚姻,我好像變得不願去想了,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我覺得自己對結局失去了控制。離婚的想法依然頑固,可爸爸那關怎麼過?劉柯寒肚子裡的種怎麼辦? 猜想高潔是在小題大做,還是把電話打了過去。她竟然又請了假躲在房子裡沒出門,而且說了沒幾句便哭了起來。我問怎麼啦?她說沒什麼!我再問,她接著嘴更硬。「你到底怎麼啦?丫頭,說啊!」我提高了聲音,她的哭聲卻也水漲船高地大了起來。 「朝南哥,他不要我了!」高潔終於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她說的是「內八字」劉鍵,而我,聽到這麼個消息,高興不是不高興也不是,心裡整個就不知道是個啥味兒。我說他不要你了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早就說過你們不適合在一起的。這個時候我似乎不想去安慰,卻奇怪高潔怎麼為失去這麼個男人也傷心成這樣。 說了很多道理還是無濟於事,我只好搭車趕了過去。在車上我一直都在構思一部武打劇,也不知道是覺得可以趁機表達一下對劉鍵的不順眼,還是生活有很多需要發洩的東西,反正我非常非常想揍劉鍵一頓。要是這一架真的打起來,我更願踢他的下身,兩腳踹下去,怕是他夾得再緊都沒用的。 在外面敲了老半天門,高潔才跑過來開門。她的眼睛都哭紅了,腫得跟個柿子似的。看這樣子,我有些生氣,同時也真想馬上找來劉鍵給他一頓亂拳。我說丫頭,你告訴我,他憑什麼?啥世道輪到他對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了!本來開始我說話還是有點氣勢洶洶的,可見高潔哭哭啼啼地鬧著沒完,也只好先讓心軟下來,一頓好言相勸,問她劉鍵這小子有什麼好?我注意到高潔的臉上掠過一絲接近死亡的絕望,那是一種好不容易抓到一種救命稻草後救命稻草又被水流沖走的絕望,深深地不見底。 高潔盯著我,感覺像是要把我看成灰。我知道她想說話,卻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她憋了很大的勁,甚至都把整張臉和耳根憋紅,把哭忍住,說:「朝南哥,你不會明白的,你會罵我傻的。」接下來她又把話打住了,全然不顧我快急成猴。我說丫頭你說完好不好,你以前不是最恨那種拉屎只拉半截的人嗎? 「朝南哥,你還記得我媽第一次來長沙嗎?」她這時已經把頭低下,低低地快要低到胸部。我的腦子頓時嗡的一聲,像是被什麼重重地敲了一下,有點暈,有點眩。她媽第一次來,我怎麼會不記得?還是我去汽車南站接的人。我還記得,高潔那次也哭得天崩下來似的,還有她媽的神秘、焦切和支吾其詞。 高潔在最關鍵的時候控制住了自己的傾訴,什麼也沒對我說,雖然我費盡心機打破了N口沙鍋也沒問出個底來。她坐在床上,把嘴唇咬得很緊,都快要咬出血來。我坐在床邊的那張板凳上,急得牙根癢癢。她不允許我把問題繼續問下去,她的眼神裡甚至都流露出一種叫人心疼的哀求。在那些青蔥的歲月,她是從來不輕易求我的,說不過我,或者被我的問題糾纏得煩不勝煩,都會凶我,狠狠地凶我。已經有多長時間,再不見了她對我凶的樣子,那些曾經讓我留戀的表情,已如陽光下的水珠,破碎或者幻滅。 這種失落跟做愛後的空泛類似,空空的,是抽多了的緣故。不過做愛這事終究是賠本生意,抽個老半天沒抽出啥玩意來,倒要賠東西進去,這叫什麼世道。記得小時候村裡有個鐵匠,那時我和高潔才幾歲,忘了,只記得我們會經常跑去看,趁匠人不注意,我們會偷拿一些小鐵塊,用來玩過家家。有天我們在那呆了老半天,還沒尋得機會偷拿,高潔不耐煩了,就怯怯地問鐵匠:「叔叔,你怎麼老抽啊?」鐵匠回頭笑笑,說:「要抽到發軟。」高潔又問:「為什麼啊?」鐵匠的笑突然變得詭譎,停下片刻,用髒兮兮的手摸了摸我的頭,說:「小丫頭,長大了問你朝南哥好了!」後來我知道為什麼抽就非要抽到發軟,高潔卻沒再問過我。 陪著高潔,像陪著一個莫大的謎語,雖然我是那麼地想知道答案,卻不敢逼迫,也不敢胡亂去猜測謎底。悲情的東西,能有個什麼好真相呢?中午我出去提了兩個盒飯,守著她把飯吃了一小半,她就再也不肯吃。我逗她說:「小屁股,要不,朝南哥喂你?」說完還真去她們廚房找了個調羹,把飯端地手裡,盛了點飯,裝模作樣地吹兩口氣,像喂孩子似的說:「來,丫頭乖,把飯吃完就可以跟朝南哥出去玩了!」她還是不肯吃,也不肯笑,還跟兒時那樣把頭扭開,嘴嘟嘟地撅起老高。 下午高潔叫我先回去,說她想睡一會。我說:「這個時候叫我走怎麼放心,你睡吧,我在客廳裡坐坐,等你醒來。」「那不,你就坐這吧,看看書,在我睡著之前還可以跟我說說話。」她邊說邊起身把床整理了一下。我坐著不動,看她忙,每個動作都細細的,輕輕的,像在為夢打理水晶溫床。 她躺下有好一會了,還睜著眼睛看我,我卻不知道說什麼。然後她就睡著了,只脫了鞋子。這是一場不會有任何邪惡可能的相持,我坐著,用一個相對固定的姿勢,安靜地守著她的安靜。她的呼吸很勻稱,像在表達一個小小的秘密。不知道她做夢了沒有,如果做了,那這就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為女孩子把夢守住,不許人打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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