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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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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蘇邊境的反修任務最為艱巨,樺皮屯的形勢一下子緊張起來。屯子裡沒有地主富農,這鬥爭的焦點選在哪兒?于家成了被鬥爭的對象,于毛子也成了「蘇修小特務」。這一消息驚動了縣裡的造反派和軍宣隊,璦琿一中的紅衛兵聞風進駐了樺皮屯。 十五歲的于毛子透著早熟,初中還未畢業身材已長到了一米八五,出落得虎背熊腰,金黃的頭髮自來卷,白裡透紅的臉膛,高高的通天鼻樑,深深的眼窩裡鑲嵌著一雙金黃色的眼睛,絨絨的睫毛一眨一眨,就像一尊洋娃娃。招的屯裡的人們喜愛有加。雖說于毛子長了一個實實在在的老毛子的坯子,可眸子裡流出的色彩卻是母親于白氏特有的樸實和善良。也可能是誰養大的像誰,他一點沒有俄羅斯人的性格與氣質,渾身裡透著山東漢子的狹義和豪氣,這和父親于掌包又如同一人。 于毛子手腳勤快,善解人意,說他是個蘇修小特務,誰也不信。可是一中的紅衛兵不聽鄉親的勸阻,將于毛子五花大綁押到了臨江公社召開批判大會。 哥哥于金子已經二十歲出頭,就像和爹爹于掌包一個模子裡塑出來的,車軸漢子,山東的火爆脾氣,他看著弟弟被紅衛兵押走了,心急火燎。別看于金子個小,卻一肚子心眼,表面上裝著沒事一樣,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他快步來到退伍回家當了村支書的白二爺家,道出了自己劫牢救弟的夜行計畫。 白二爺大喜,沒想到金子這孫夥計和爺爺想到一起了。 霧籠遠山,煙罩近水。 樺皮屯被深秋的餘暉映得通紅,科洛河的水流變得緩慢了,河畔白樺樹上那金黃色的葉子,在黃昏裡一片一片飛落到水中,它們像鄂倫春獵人的樺皮船,劃入黑龍江。 白二爺和于金子各自拿著自己心愛的獵槍,帶上砍刀,走出臥虎山的虎尾關塞直奔臨江公社。 一個小時崎嶇的山路,到了公社松樹溝村時,天色黑的已伸手不見五指。爺孫倆按照計畫,由於金子扮做學生混進了松樹溝中學,並順利地摸清了弟弟于毛子關押的教室。 于金子仔細地觀察著地形,這間教室有個後窗,窗外是邊防軍七團三營的營部。教室的大門有兩位紅衛兵站崗,兩小時一換人,教室的窗戶都用松木板皮釘上了十字花。從後窗進去根本不可能,解放軍的哨兵是戒備森嚴,決不能去招惹他們。路只有一條,從教室的正門進去,這就需要調開看守的兩個紅衛兵,一個營救計畫迅速在於金子的腦海裡成形了。 于金子溜出學校,找到了白二爺,將他偵查的情況做了彙報。白二爺抗美援朝時也曾在偵察排混過幾天,覺得金子這小子的主意還行,不過有些疏漏,萬一情況發生變化怎麼收拾殘局。白二爺也做了安排,爺孫二人只等第二班人換崗之後,伺機動手。 三營的司號兵吹響了熄燈號,營房一行一行的排子房相續熄滅了電燈,公社大院的發電機也停止了轉動。老百姓家的煤油燈早就沒了光亮,公社駐地立刻就像死人一般沒有了呼吸。四周黑黝黝的大山,支撐著一線天空和那掛在天際邊上的一牙月亮。 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 于金子有些緊張,他貓著腰跟在二爺的屁股後面,偷偷來到松樹溝中學。學校沒有院牆,只有關押于毛子的那棟教室緊貼軍營,兩個紅衛兵只需一人把住一個房山牆,誰想靠近都休想逃脫他們的視野。 白二爺將事先找好的兩塊綠布蒙在兩支手電筒上,匍匐前進,當他接近那棟教室時,同時擰開了手電筒,兩道綠光射出,幽深發亮。然後二爺嗷的一聲嘶鳴,狼的叫聲在山谷中回蕩。 兩位紅衛兵小將,其實都是乳臭未乾的學生,一見此狀,這分明是一隻餓狼向他們撲來。二人大驚失措,丟掉手中的木棍,邊跑邊喊:「狼來了!狼來了!」 于金子見機沖到教室的門口,用槍托將鎖砸開。白二爺也將手電筒上的綠布扯下,兩人沖進教室,用手電筒找到了于毛子,白二爺喊道:「金子,快解開毛子胳膊上的繩索,迅速離開。」 沒有想到紅衛兵們集結的速度驚人,他們舉著火把,敲著銅鑼呐喊著,沒有看到狼的蹤影,卻見關押于毛子的門鎖被砸開了。 「不好!有人劫持蘇修特務,趕快派人去三營解放軍處求援!」黑暗中有人下達了命令。 紅衛兵將教室三面圍住。 白二爺見狀連忙將後窗戶打開,于金子、于毛子兩兄弟蹬上課桌正想跳窗進入軍營,沒想到教室外的紅衛兵仗著革命熱情的衝動已逼近了門口。 白二爺心想,如果學生們沖了進來,解救于毛子的整個行動就前功盡棄了,毛子沒有救出,還得搭上俺爺倆。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抗美援朝的老英雄卻沒了主意。于金子從小就爭強好勝,做事不計後果,自尊心極強,眼看著自己的計畫落空,丟人現眼不說,更是坑了弟弟和爺爺。決不能讓這幫紅衛兵沖進來。 于金子急中生智,不知從哪學來一句老毛子話,他沖著房外大喊了一聲,將雙筒獵槍伸出窗外,勾動扳機,「砰砰」兩聲悶雷似的槍聲震得大地嗡嗡作響。只聽見外面一片驚叫,「不好了,老毛子過來了!」紅衛兵像硝煙一樣散盡。 爺仨分別從後窗跳下,沒想到的是,腳剛一落地,就被三營的解放軍繳了械,五花大綁地成了他們的戰利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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