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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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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毛子開始接受錢愛娣,也接受上海知青格格不入的生活習性,也有一件讓他佩服的事情,這件事情讓他懂得了很多的道理。江湖上的施財仗義,平民百姓之間的交情友誼都是有度的,應該有章可循。 那是錢愛娣回上海探親的時候,隊裡還沒有分紅,于毛子托她給媽媽捎一條褲子和一雙系帶的布鞋。錢愛娣十分上心,她逛了南京路、淮海路,一百到十百足足用了一天的時間,終於買到了她認為可心的褲子和布鞋,一直到了黃浦江畔亮起了華燈才返回家。她家住在徐家匯,倒了幾路公共汽車,累得她晚飯都沒有吃,衣服也沒有脫就栽在床上睡著了。 陽春三月,上海已是花紅綠柳的季節,錢愛娣換上了冬裝,又一次坐上專列回到了黑龍江畔的樺皮屯。黑龍江這條傲慢懶惰的冰龍,臥了整整一冬,連個身都沒有翻滾一下,沉沉地睡著沒有一絲的醒意。 錢愛娣的心情格外地好,她約上于毛子沿著江邊散步。江道裡偶爾一輛馬扒犁飛馳而過,仿佛將她帶入了蘇聯歌曲「三套車」中的伏爾加河。她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冰雪覆蓋了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有人唱起了憂鬱的歌,唱歌的是那趕車的人。」 于毛子傻傻的聽著,他不理解歌詞的含義,當然也探測不到錢愛娣內心深處奔騰著的洶湧的浪花,就像這黑龍江面上厚厚的冰殼下的急流,期待著四月的冰裂。 于毛子卻急不可待地問錢愛娣:「我讓你給捎回的褲子和布鞋捎回來了嗎?你怎麼隻字不提,難道給忘了嗎?」 錢愛娣瞧了一眼高出自己一頭的于毛子,笑了笑便從背著的馬筒包裡取出了褲子和布鞋。「瞧,這是什麼?」說著又放進書包裡。 「現在不能看,我要親自給于阿姨送去。看看她穿著合適不合適。」錢愛娣推著于毛子來到了於家小院。 于白氏穿上很漂亮,多了幾分城市人的洋氣。于毛子看著媽媽一直在傻笑,他覺得媽媽俊了,秀氣了。年輕時候的媽媽一定是沿江一帶無人相比的美人。 錢愛娣從馬筒包裡拿出了剩餘的錢和幾張發票及公共汽車票。她將票據一次碼開,這是褲子的,這是鞋的,兩張加起來總共是多少錢。她從徐家匯去南京路,公共汽車一共花了多少錢,合計是多少錢。現在應該剩下多少錢。她儼然一個村裡的會計,將出差回來的單據一一報帳。 于毛子越聽越生氣,這上海人怎麼如此的小氣。她把錢愛娣的手推了回去:「幹啥算得這樣的細,剩下的錢俺不要了,你還沒算上從嫩江到上海的火車票錢呢!」 錢愛娣眉毛立了起來,臉頰通紅,她像受到了侮辱,當著于阿姨又無法反抗。 「君子明算帳,該誰花的錢就應該誰花,這裡沒有什麼小氣不小氣的問題。」 錢愛娣接著又從馬筒包裡取出了一件女式灰滌卡上衣,一條帶嘴的鳳凰牌香煙。 「這上衣是我送給于阿姨的,你穿穿看看合適嗎?這是和褲子鞋搭配穿在一塊選擇的,樣子和顏色很諧調。這條煙是給……,是給于伯伯的,也是我送的。這裡也沒有什麼大氣不大氣的問題!」錢愛娣顯得很激動,她瞪了于毛子一眼,扭身就跑出了於家。 于白氏追出院外,喊了幾聲錢愛娣,她頭也不回的跑遠了。于白氏回到屋裡狠狠地推了推坐在炕沿上兒子梗著的頭說:「你這個該死的,不等人家學生把話說完,你看看,人家送的東西要比咱們買得東西還值錢。你說,到底是誰小氣!哪像咱們東北人,不管眉毛鬍子一把抓,黃瓜茄子一個價。」 于白氏說著將衣服收拾起來,並將那條香煙扔給了于毛子,「這還看不明白嗎?你爸他抽旱煙,這煙原本就是送給你的。人家姑娘瞧你的那個態度,熊樣,才把到嘴邊的話拐了彎。去,還不趕快找人家賠個禮道個歉,記住,別忘了晚上請錢愛娣過來吃個飯。」 于毛子覺得錢愛娣做人有規矩。 兩個人都在回憶兩人的優點,兩個人又都清楚兩人之間所立的規矩。 錢愛娣思索了三天,她讓步了,續簽了兩個人的約定。並請來縣武裝部長谷有成作了個證人。 契約規定:一,按于白氏的要求,照樺皮屯的習俗,在村裡辦喜事,以免去今後新生兒的許多風涼話及說辭;二是對上海錢家不許提起錢愛娣結婚之事;三,辦一個假結婚證,不留底檔,將來孩子好上戶口;四是生下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歸錢愛娣撫養;五,允許錢愛娣返回上海工作;六,那罐沙金用於生下的孩子的生活費用;七,于毛子和錢愛娣今後仍可自由婚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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