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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一樁離奇的婚姻,在三方完全自由平等,自作主張的原始約定下形成了。三方各自的利益和權利都受到了應有的保護和使用。婚事辦的是有頭有臉體面大方,沒有人去驗證她的合法性。村民們覺得只要雙方願意,凡是合情的就一定合理,那麼合理的就一定合法。

  十月懷胎,臥虎山被秋霜浸染成了萬紫千紅。滿山遍野的針葉林,闊葉林交織錯落,綠葉、紅葉、黃葉重重疊疊地點綴著科洛河的峪穀,蜿蜒的山體豐滿的就像一根鼓鼓溜溜的灌腸。錢愛娣的肚子絲毫不比這豐收的美景遜色。她靜靜地仰臥在溫暖的炕頭上,做母親的喜悅是女人的天性,她等待著那一天的開鐮收割。

  預產期臨近了,於家早就將一切準備停當。屯子裡的接生婆換成了璦琿縣婦幼保健站的專職醫生,谷有成用吉普車負責接送。當過錢愛娣伴娘的上海胖姑娘早早就坐在炕上陪著她們的頭頭。于毛子像熱鍋上的螞蟻,六神無主地一會進屋,一會在院裡不停地轉悠。于白氏見兒子急成這個樣子,她告訴金子領著弟弟去科洛河邊上燒柱香,求求河神保她們母子平安。

  于白氏高興之餘,想到了當年生下于毛子的那場充滿悲壯戲劇色彩的一幕,想到了短命的弗拉基米諾夫。想到了屈死的丈夫,他們的孫夥計就要來到這個七彩的世界裡,子孫的延續是于白氏安慰這些在天之靈的最好的祭品。

  「哇」的一聲嬰兒的啼哭,震得於家小院裡的人群一片歡騰。「兒子,是個三毛子!」于毛子一個高的跳上了木半子垛上,點燃了一掛喜鞭,「劈劈啪啪」地響聲和嬰兒的哭聲撞擊著臥虎山嶺,一直回蕩到于掌包的墓碑前,于金子早已等候在那裡,他聽到炮竹聲後,點燃了供果盤後面的香火。讓父親分享于家新一代出生的喜悅。

  于毛子沖進屋裡,連鞋都沒有脫就上了炕。只見藍漆炕上包裹著一個白胖小子,剛剛稱過八斤重,和于毛子長得一個模樣,黃頭髮、黃眼睛、大鼻子。

  于毛子轉過身來,沖著錢愛娣「當」地磕了一個響頭,扭身下炕走出了院門。

  于毛子此時的心情極其的複雜,一個新的生命誕生在臥虎山下的於家。沖散了籠罩一年的陰雲。兩隻大尾巴喜鵲站在高高的曬魚杆上喳喳喳地叫個不停。此時的哥哥于金子還在臥虎山的墓地,他在父親于掌包的碑前叨嘮地不知在說著些什麼,他是想讓地下的父親知道,這個黃頭髮的小生命並不是來自山東於家的血脈。

  于毛子沿著科洛河走到了入江口,清澈泛著銀光的河水流入了黑龍江,很快這條銀線就變得越來越細,漸漸地被碧綠發黑的江水所吞沒。

  于毛子將手腕上的大三針手錶放在了江岸邊,頭朝著江北雙腿跪下,他從衣袋裡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信封,裡面裝著兒子的出生年月日,名字已經起好叫於小毛。信封上寫著弗拉基米諾夫收。

  一只用樺皮做成的小船,載著那封信,載著兒子、孫子的心血,慢慢地駛向了江北陌生的國度。

  第八章

  烏雲還沒有完全散盡,中蘇邊境的氣氛就開始出現了趨緩。璦琿縣最後一屆的民兵大比武現場會拉開了帷幕,于毛子戰前領命,率樺皮屯民兵排勇奪冠軍,風頭出盡。

  于毛子尾隨著谷有成和范天寶從一樓輕聲輕腳地爬上了二樓。

  縣委機關大樓內格外的安靜,樓道裡空空蕩蕩,偶爾哪間辦公室走出一兩個工作人員,他們也是臉面嚴肅行跡匆匆地和你擦肩而過,不留下一點聲響。連平日子說話如同打雷的谷部長,嘻嘻哈哈的范主任也像黃花魚一樣,溜著牆也躡手躡腳地來到203辦公室的門前。

  于毛子還是很緊張,雖然他不是第一次和那位和善的縣委書記打交道,但那畢竟是在自己的家裡。今天聽谷部長說,李書記聽說于毛子來了璦琿,便決定親自召見,而且定在書記的辦公室,于毛子的心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

  李書記笑容可掬地將于毛子三人讓進了自己寬大明亮的辦公室裡,于毛子小心地坐在了寫字臺對面的沙發上,緊張地望著李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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