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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前幾天我和金子跑了一趟嫩江,都在火車站托運走了,還請林業科批了一立方米的一等紅松,回到上海打個家俱什麼的。」

  「好了!好了!先都別哭了,把臉擦乾淨,咱先照個相,留個全家福。」谷部長吩咐司機把照相機拿了出來。

  於家老少坐在院子的中央,于金子從屋裡捧出了父親于掌包的遺像交給了媽媽。于白氏和白王氏坐在長條板凳上。孫子靠在兩位老人的中間,于毛子站在中間,兩邊是錢愛娣和于金子。

  「哢」地一聲,120型照相機記錄了這一歷史時刻,一張沒有笑容的全家福。

  「別哭了!這又不是上江北,這是去上海大城市,是高興的事,你看這左鄰右舍的都讓你們弄得眼紅了不是?」

  谷部長邊說邊攔住了于白氏,其實他心裡也是酸溜溜的。好好的這麼一個家,這不就完了,誰知道她們娘倆一走還能否回來?于毛子是走了背字了,爹沒了,兒子媳婦也遠走高飛了,扔下孤兒寡母……,嗨,認命吧。

  「爸爸我不走,我想你和奶奶,城裡人不喜歡三毛子。」小毛子哭成了淚人,抱著「蘇聯紅」不撒手。

  於小毛自打生下來就沒有離開過著小院,於家不敢叫錢愛娣領他回上海。錢愛娣看著兒子和奶奶篤實的感情,心裡不是個滋味,她已欲哭無淚。

  「上車!上車!爸和你奶奶會常到上海去看你們,要聽媽媽的話,長點出息,大小也算是個男子漢了!」于毛子把她們推上了車。

  「餘下的事,谷部長就全拜託你了!」于毛子眼睛紅了。

  「行了,別囉嗦了,我會安全地送她們到嫩江上火車。」谷部長一招手,司機發動了汽車。

  「到了上海趕緊地來封信,省了讓人惦記。」于白氏邊喊邊跑。

  吉普車瞬間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于毛子一連三天沒有去他的排長辦公室。民兵排的骨幹全都回了上海。他變成了光杆司令,不吃不喝地只自躺在西屋藍漆火炕上發呆。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袋裝的就是兒子于小毛和錢愛娣。

  于白氏躺在東屋裡頭,孫子的走比老頭子于掌包的死更讓她難受,牽心掛肚地難受。屋裡沒有星火變得和野外一樣寒冷,小院裡的積雪連推門都費了勁,日子過得沒有了盼頭。

  白王氏來了,身後跟著她侄女王香香。兩人進院二話沒說就鏟開了積雪,院子本來就不大,一袋煙的功夫就打掃得乾乾淨淨。

  姑侄兩人進屋添柴燒水開始做飯,于白氏和于毛子躺不住了,讓一個剛從公社回村的外姓姑娘忙裡忙外的不落忍。娘倆連忙下地,大家一塊動手,飯就做好了。有了人氣,屋裡也顯得暖和起來。這是王香香回屯之後第一次走出家門。

  王香香在痛苦和無望中醒悟過來,將自己的命運拴在范天寶的褲腰帶上已是無稽之談。父母早逝,哥嫂將自己帶大,嫂子經常開導她,男人立命之本,是要有一個能養家的行業,掙錢糊口。行業選正了,不光解決了溫飽,還能將日子過到了小康。女人呢?關鍵是找個好丈夫,一個疼愛女人,能給家裡摟錢的漢子。女人將一生都寄希望這個人,俗話說得好哇,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

  王香香的哥哥雖然長得是一表人才,心眼卻不靈光,打小辦事就不會拐彎。父母逝後,他沒有本事,家境過得不富裕。這些一直影響了王香香的世界觀,她從小就願攀高枝,羡慕那些有權有勢的。因此,才上了范天寶的當,最後落個人財兩空。還算范天寶有那麼一點情誼和良心,事情敗露後,知道留她也留不住了,香香家境又十分困難,他給了王香香幾千元錢,兩人算平了賬。

  白王氏這些日子簡直是踢破了香香家的門檻,說是替於家來說說。她哥嫂不拿主意,全憑香香自己做主,生怕選好選壞今後落埋怨。

  香香知道自己在於毛子手裡有短,上次在公社讓他碰個正著。可于毛子守口如瓶,沒有向外透露半點消息,香香心裡一直感激他。她知道于毛子的媳婦帶兒子回了上海,把于毛子甩了,現在他急需要得到女人的安慰。于毛子可是頂天立地的男人,過日子的好手。她不挑剔他曾娶媳生子,自己不也偷過男人嘛,兩人誰也不會給誰難看,香香主意已定。現在正是個機會,一旦于毛子緩過了洋,沒准還看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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